今天是母亲节,在这个歌颂母爱的日子里,我们却要讲述一个不合时宜的故事,或者说一个“不合格母亲”的故事。
在讲述这个故事之前,让我们看看罗素是如何定义母爱的:社会将母爱捧上神坛,不是因为母爱伟大,而是因为——母亲的奉献与牺牲需要一顶神圣的皇冠。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但是,总有一些母亲,置自己的母职于不顾,一生都没能戴上这顶皇冠,反而被女儿在文字里讨伐了毕生。
她就是张爱玲的母亲黄逸梵,在民初那个新旧交替的时代,上演了娜拉式的出走,抛弃只有4岁的张爱玲和弟弟远渡重洋留学,更让人惊异和佩服的是,她可以踏着三寸金莲的小脚,在瑞士阿尔卑斯山滑雪,敏捷又优雅。
黄逸梵在欧洲美术学校进修过,画油画,跟徐悲鸿、蒋碧微、常书鸿都熟识。
1948年,她在马来亚桥校教过半年书。珍珠港事变后她从新加坡逃难到印度,曾经做尼赫鲁的两个姐姐的秘书。
1951年她在英国一度下厂做女工制皮包,她想自己学会裁制皮革,然后做手袋销售。当时欧美大都市并不流行贩卖青年男女自制的原创品牌,她的意识超前了二三十年。售卖皮包的计划也没有成功。
她接收西方艺术和文化的熏陶,结交各界名流,与不同肤色的男友恋爱,果断结束旧式婚姻。足迹遍布多个国家。
一个从旧式家庭走出的三寸小脚女人,硬是把自己活成了惊世骇俗的大女主。
黄逸梵自己的人生有多璀璨,她对张爱玲就有多疏离和淡漠。
在张爱玲年幼的记忆里,母亲就是一个美丽又遥远的影子。她在《私语》中说:最初的家里没有我母亲这个人,也不感到任何缺陷。
1928年黄逸梵短暂归国,也短暂履行了母职,想要把张爱玲培养成一名淑女。
钢琴、油画、童话书突然闯入老宅。母亲对于音乐、绘画、色彩的审美、服饰的搭配,精神上的,物质上的,都给张爱玲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1937年,17岁的张爱玲因与继母冲突遭父亲软禁半年,逃出生投奔黄逸梵,黄逸梵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嫁人,用学费装扮自己;要么读书,就没有余钱兼顾到衣装上。
黄逸梵请来最权威的老师为张爱玲补课,成功考取了伦敦大学,后因战事英国没去成,转到香港大学。
纵然黄逸梵没有给过张爱玲太多的母爱,甚至因为缺席,疏离和冷漠,给张爱玲带来了诸多心理上的伤害,让她一生都难以释怀,但换个角度看,黄逸梵其实完成了一次超前的"现代母职教育":女性首先要爱自己,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看似无情和自私,却比传统母亲含辛茹苦的奉献更容易塑造孩子的独立人格。张爱玲真的如母亲所愿,在父母离异,学业半途中断,爱人背叛的情况下,依旧靠自己的才华,在这薄情的世间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成为了一个不依附于任何人的独立女性。从上海到香港到美国,张爱玲活出了跟母亲一样传奇的人生。
在这个习惯将母亲神圣化的时代,黄逸梵的故事显得如此另类,不合时宜,她没有自我牺牲的感人故事,没有含辛茹苦的经典形象,反之,只有自私和缺位。
也许,正是这种“不合格”,才更接近现代女性的真实处境——在母职与自我之间艰难平衡,如何忠于自己,如何诚实面对内心的欲望。
母亲节的意义,不该只是讴歌母亲的奉献,也应看见母亲作为独立个体的生命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