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袖说过:“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中正言称:“曾公乃国人精神典范”。而我一直没有什么好感,总觉得清廷的丧权辱国,与一帮权臣的无德无能密不可分,虽然《曾国藩家书》被很多人推崇,自己也把它早早地放在了书架上,但始终没去翻上一页。
作为仅有的几本未读的书,这次被我搬了过来,中午闲暇时间试着一读,原来心目中刻板的学究模样,一下子被慈父严兄的形象所取代,无论是读书治家,还是为人做官,甚至是养生,都是那样的通俗易懂、切中肯綮,从古至今能有如此见解的委实不多见。
曾国藩出生于晚清一个乡绅家庭,自幼勤奋好学,28岁中进士,入翰林院,先后任内阁学士、礼部侍郎,因组建湘军镇压太平天国而权倾一方,封为一等侯爵,与左宗棠、李鸿章、张之洞并称“晚清四大重臣”。
《曾国藩家书》收集的都是曾国藩的家信,每一封都是有感而发,真情实感,丝毫没有忸怩作态,把自己的日常作为、经验教训、所思所想,向父母禀告,与诸弟分享,向子侄传授,希望自己的家族能够兴旺不衰。
曾国藩将天下之家分为四种,官宦之家,大多只能享用一代,能够庆延到第二代的很少;商贾之家,后人能够勤俭持家的,可以延续三到四代,否则坐吃山空,金山银山也经不起挥霍;耕读之家,勤劳朴素的,可延续五六代;只有孝友之家,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可以绵延八代、十代。
作为一个传统文人,曾以耕读孝友之家为念,以 “八字家训”“三不信”醒人。所谓“八字家训”: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大概意思是敬祖、友善、起早、清扫,读书、种菜、养鱼、喂猪。“三不信”即:不信地仙,不信医药,不信僧巫。不要相信什么风水巫术、和尚道士、游医郎中,只有坚守男耕女织、勤劳仁孝,才是强身健体之根本。
家训非常直白,浅显易懂,但作为当朝达官之家真正做起来实属不易。曾一直对自己及家人十分严苛,虽在京城为官始终坚持早起,粗茶淡饭,并且一再提醒子女“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切不可贪爱奢华,不可惯习懒惰。”“无论大家小家、士农工商,勤苦俭约,未有不兴;骄奢倦怠,未有不败”,足见其良苦用心。
曾国藩一辈子最注重的是读书做学问,“人之气质,由于天生,很难改变,唯读书则可以变其气质。古之精于相法者,并言读书可以变换骨相。”“惟学做圣贤,全由自己作主,不与天命相干涉”。曾每天都要读书、练字、记日记,即使行军打仗也不例外,并且为自己的弟弟和子侄都列了每天的课程表,时常提醒读书不是为了科举做官,而是进德修业,也就是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有一技之长,可以在社会上立足,他的两个儿子在他的影响之下,都没有走科举考试的老路。
对于读书,曾以为首先要内心立志发奋,至于什么时候读,在那里看都不重要,即使是旷野之地、热闹之场,甚至是背着柴放着猪都没有关系。其次是泛读与精读相结合,涉猎要广,博览群书,扩大知识面;经典精读,读懂读透,掌握要义,领会精髓。第三是学无止境,必须持之以恒,日积月累,厚积薄发;最后是要格物诚意,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而不是死读书,读死书,要有自己的见解和思想,还要把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实际生活中,才能下学上达,融会贯通。
而我们很多时候拿起书来就有很多的羁绊,看不下几页就会烦躁,仿佛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关注;真到了安静之地、清净之所,断开了与外界的联络,心里又会诚惶诚恐,无处适从;而我都是临睡前翻个几页,一会儿就呵欠连天,枕书而眠,说来真是惭愧,以上种种,大概都未立下发奋之志所致,至于其他的就更谈不上了。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是我们对清朝官场腐败的通常理解,但曾国藩绝对是个异类,刚入翰林院的时候,就立下了做官不想发财的誓言,直到他位居高官,始终坚守廉字工夫,除廉俸之外不妄取分毫,不多寄回家,不多送亲族,无论是自己还是家人都过着相对清贫的生活。他在给几个弟弟的信中写道:“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宦囊积金遗子孙为可羞可恨,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 。
他一再强调多财即是祸害,仕宦人家不能积蓄钱财,“盖儿子若贤,不靠宦囊,亦能自觅衣饭;儿子若不肖,则多积一钱,渠将多造一孽,后来淫佚作恶,必且大玷家声”,绝不肯留银钱给子孙,而要让子女觉得没有依靠,一天不干活,就会忍饥挨饿,这样才能养成勤劳节俭的作风,自力更生,自强不息。
曾国藩一直担心自己的名声太大、地位太高,把祖宗积下的福泽一人享受殆尽,时常提醒自己有盛必有衰,“虽在宦海之中,却时作上岸之计”,他在给夫人的信中说,居官不过偶然之事,不要贪图衙门的热闹,一旦罢官气象萧索,门可罗雀,要求夫人教育好子女 “常常作家中无官之想,时时有谦恭省俭之意”。
现在很多人被钱所困,为名所累,有的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以权谋私,贪赃枉法,坑蒙拐骗,巧取豪夺,各种手段无所不及,囤积了大量的不义之财,到头来不仅贻害子孙,还误了卿卿性命。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做牛马,与其给他们金钱财富和优裕生活,还不如象文正公一样教会孩子本领,锻炼他们心智,强健他们体魄,来得更为长远。
要说文正公绝对是个精明的文人,一方面将日记、奏章、圣谕等统统复制送回了老家,另一方面又关照子孙不要刊刻送人,只留给子孙观看,但事实上已经做好了刊刻的准备,文章绝少涉及机密要事,也很少批评他人,因为他知道一定会被刻录成集的,倘若他的家人真的按其所嘱,那真是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