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镯子呢？我哥突然说一句话。其实那个镯子是去年他带我去马来西亚买的。

哦，今天晚上在两位老夫妻的家里吃饭，他们不收钱，我就把手镯送给那位夫人了。

他点点头。

哥，我决定了，明天我去面试。我埋着头。

行，你自己决定吧。他牵着我的手进屋。

我进了屋，抓着他的手臂，想起了要说的话。

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然后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你确定，你的表情不像是没事儿。

他眼睛又直直的盯着我。然后还是没说什么。从我身边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忙着准备面试的资料，甚至把第二天的衣服和鞋子都准备好了，那双高跟鞋是学校一次校庆活动，我们班朗诵准备的。不过没穿，因为老师让我站第一排，也不会挡着别人。第一次穿高跟鞋，不知道会不会适应。

可能是太紧张了，失眠。去客厅倒水喝的时候看见哥哥房间还亮着，就敲门。

进来吧。

我进去的时候他坐在电脑面前，戴着眼镜，我以前没见他戴眼镜。

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准备起身出去了。

你先忙吧。说着我就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开车送我去了酒店。

我先去上班了，你自己能回去吧？

我点头。然后他就扬长而去。我在外面转了好一会儿，我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转悠了一会儿，进了酒店大厅，我去问工作人今天的招聘面试在哪里，他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说不知道。

我去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给王先生发了条短信。

然后他回了信息:你来我办公室吧。

到了王先生的办公室，他正接着电话，看到我示意我先坐下。他的办公室在酒店的的顶层，我看了酒店的指示图，一共有12层，顶层左边是贵宾套房，右边是他办公室和休息室。酒店第一层是后厨和大厅接待，第二层是娱乐和餐厅，第三层是会议室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办公室以及休息室，其他的都是酒店房间。我看着窗外的不太蔚蓝的天，王先生真是高处不胜寒。

王先生挂了电话走过来坐在沙发上，我想问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王先生，面试是假的吧。

嗯。他笑着点点头。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让你做我的助理，我不知道怎么说，才找了这个借口，希望你不要介意。

为什么是我啊？我想我初出茅庐，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和阅历，工作能力也就更不能测评了，怎么就是我呢？

我喜欢你，想和你交往。可以吗？我当时看着他不太正式，又吊儿郎当的语气，就觉得这可能是玩笑。

……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很儿戏，都没见过你几次面就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我认识你也有三年了，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很好奇，没想到你是温洋的妹妹，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称呼我王先生吗？他看着我笑。我觉得很有趣，后来由于酒店的问题很忙，所以没时间去找你。

有段时间你哥说你谈恋爱了，我看过那个男孩子，我本来想放弃的，但有一次在酒店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把照片拍下来给温洋了。我知道你可能还不喜欢我，但我想先和你确认关系，然后我们慢慢培养感情，你来酒店上不上班都无所谓，我只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可不可以和我交往？

我听他说了这么多，感觉自己口袋里的面试资料都白准备了，我都还算是一个没踏出大学校门的三无小青年，我来面试都是鼓足了勇气，现在他说的话我全自动屏蔽了。

我先站起来，看着他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这样的话。拔腿就跑，我最先想到的是我哥，我想他可能早就知道了，看他的反应就知道，竟然瞒着我这么大的秘密。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不知道这样很无聊吗？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怎么了？他听我喘着粗气说完一大堆话。就说了句怎么了。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王先生要和我交往。我说完觉得很莫名其妙，他身边有着像于沁姐这样的完美女人不要，干嘛非得看上我呀。

我哥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问我在哪儿，我说我不知道。

今天我不回去吃饭了，不用担心我。

然后我就挂了电话，脑子里一直浮现着王先生刚才说的话，心里还是乱着的。

我去麦当劳坐了几个小时，就挨着窗边想，这种微妙的变化很奇怪，像是我一个人在战斗。身体里的灵魂散落出来到处都有。然后他们又像线条缠绕在一起，纠结矛盾。

你没事吧？我哥在我对面坐下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我的？我突然记起手机定位了。哦，那个啊。这一连串的反应在我哥眼里就跟傻了似的。

你答应了吗？

我摇头。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我哥说，问他王先生是不是真心的？他这个人真不真诚？可惜我说不出来。

你觉得王先生怎么样？我看着他问。

挺好的，不知道适不适合你。

他站起来说先送我回去。还是死鱼脸，没有什么表情。

我坐在车上，一直看着我哥的脸。

我觉得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我说完就后悔了。他转头看着我，眼睛里流露的神情也是温柔且陌生。

这样也好。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不再跟他说话，事已至此，唯有我自己认清自己。

回去以后就差不多是一点半了，他只是把我送回来了，然后又走了。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坐着坐着就哭了，只是有点压抑，让人无法自拔的接受，像我每次哮喘发病，感觉快要死掉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甚至活到现在，我连一个可以哭诉的人都没有。

去学校准备了一些考研的东西以后，就去图书馆借了几本考研要用的书，一直待在里面，在这里我感觉一切都好，管他外面夜黑风高，人间烟火。都与我无关，让我死在这里也好，我只愿有一块安心之地。

出门的时候故意没带上手机，一是因为麻烦，二还是因为麻烦。九点半图书馆关门了，我抱着书走出来，去公车站牌边坐着，夏天的风是暖的，人们趁夜色迷人都出来了，比白天更多人。

温露，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头看，是杨柳。他骑着一辆很酷的摩托车。

哦，我来拿考研的资料。

你要考研吗？我也是。

我点点头。

他问我是不是在等车，我说是。

我送你回去吧。他示意我上车。

不用了，车马上就到了，你先走吧。

没关系，我送你回去。

我刚站起来，后面有一辆车按了喇叭，我看了看车就知道是我哥。

我先走了。杨柳看着我笑着点头，然后风一样的骑走了。

上了车，我抱着几本书手不太方便。其实是为了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气氛。

哥，帮我系一下安全带。

他知道我怀里抱着书，反应了几秒钟，侧过身来给我系上了。我心里微微一笑，看来也不是无可救药。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他依旧没有说话。到了门口的时候，很远就看见王先生的身影了。

下了车，王先生走到我面前，说他为他今天的行为道歉之内的话。我哥站在我后面，他让我先进去，我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了些什么。

我进了屋，打开手机看到了很多个未接电话，还有信息，有王先生，也有哥哥的。

过了一会儿，我哥进来。我问他王先生是不是走了。他点头。

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

你想见到他吗？他背对着我喝了口水。

我看着他的背影，说不知道。

然后他转过头靠近我。

你跟他在一起的的感觉和跟我在一起的感觉是不是一样的？

我觉得有点像。

突然觉得我哥很恐怖，我推开他，去冰箱拿了牛奶喝。脑子里一直闪现的就是他有病。

晚上回房间王先生打电话说他明天早上来接我上班，说了一些早点睡之类的话。

我都没拒绝的缝隙。

第二天一大早门铃就响了，我知道是王先生。

哥，我先走了。我拿起提包就飞奔出去，门缝都不敢开大了，可是后来一想，我哥还是知道的。

王先生看了我笑着说，上车吧。

我知道有些事情我能决定，有些我做不了决定的事就只有顺其自然了。

到了酒店，王先生带我到会议室，他的目的是把我介绍给所有人。

这是我的特聘助理，温露。我点头微笑，我是温露，是刚毕业的实习生，请多多指教。

我说完的时候大家的眼光明显的发生了异样的变化，因为我是没经验的实习生。然后就是总经理助理。我觉得一个现代企业管理是不需要这样的人的。当然，王先生也有点尴尬，我无所谓，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结果，这是一个透明的时代，很多时候你的幸福都是由别人的推理来完成。

不过那些人还是表示欢迎，至少看在王先生的面子上是这样。

所以不到一天的时间，酒店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跟王先生关系不简单，各种猜测随之而来，说王先生公私不分。还好我坐在王先生最顶层的办公室里，眼不见为净，我终于反省自己当初应该坚决的说“不”的。不过王先生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告诉我，猜测只不过是不明事理的人编出的谎言，他们总会归于平静的。

我哥知道这些事，但他装作不知道，我很少回家吃饭，他也越来越爱喝酒，甚至抽烟，很多次都是别人找代驾送他回来。倒在门口，一身酒气。我从没有看见这样的他，心疼他，又无原故。第二天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很多次他都问我幸福吗。我只是微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时候王先生送我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在家了，他会让王先生进屋坐会儿，他们还是讨论网球和商业上的事，谈谈就走了。每次王先生走的时候都会抱我。他也故意装作没看见。但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几次他喝醉酒回来死死的抱住我说好累，不停的说他错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也闭口不说。就只是没理由的哭。以前没见过他哭，他是我哥，他有什么事瞒着我，我觉得我应该跟他好好的谈谈了。

星期六的早上，我哥醒来看见我坐在他床边。

怎么了？他起身看着我。

先喝口水吧。我把杯子递给他。

你醒了。我坐在旁边，顺手把手中的杯子递给他。心里还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问他。

他看了看我，接过水杯，然后说了声谢谢。

哥，你最近是不是不太舒服？

怎么讲？他喝了一口水反问我。

呃，不要喝太多酒，对胃不好，你不是最注意这些吗。

哦，最近应酬比较多。他回答的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你心里有事吧？

我想如果换做是别人，我肯定不会这样设置一个开场白，正因为我面对的是一个他知道你有几条颜色的内裤时的人，我就没办法装。

什么事？没有。他的余光瞟了我一眼。

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王先生在一起。

他看着我，眼神显得很空洞。他没说话，然后把头转向另一边。

哥。我叫了他一声，眼泪就流出来，心里突然就崩溃了。

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我知道他心里有事，他再这样下去，会把他自己毁了的。

你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啊，以前我们什么话都会说的，为什么你要把我推很远，哥，我只有你一个人了。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在旁边捂着脸哭的撕心裂肺。

你说啊，到底有什么事，你说啊。我看着他总是会觉得徒劳无功，这是一个我熟悉的陌生人，我以为他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可以失去一切，都不可以失去他。

良久。他说。

我要去澳洲了，公司需要。这里的房子会转移到你的名下，我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总之，你照顾好自己。

我看着他，心里该有的紧张慌乱又出现了，如果天在我的世界里有四根柱子，现在已经有一根柱子倒塌了。眼泪酝酿在眼眶里，甚至都流不出来了。

我点头。不敢再去看他。你怎么不早说啊，这是，这是好事啊，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

好，到时候我去送你。

回到房间以后，脑子里也是空荡荡的，像曾经抓紧的一切全都消失了。曾经习以为常的全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