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第一棵樱桃树是不知道从我们谁的嘴里吐出的一粒种子长成的,是的,那粒种子不知道是谁吐在菜园子的泥土里的。
那年夏天我妈从河北二姨家带回了两大袋子红樱桃,因为是临走之前才摘下来的,所以特别的新鲜。打开袋子,红红的樱桃簇拥在一起,顶着晶莹的露珠,让人垂涎欲滴,孩子大人都围了上来。用手指轻轻地捏一粒放在嘴里,用舌尖顶开那层皮一股汁水噗的就流了出来,再用舌头快速的吮吸着,然后噗的一声把籽吐出来。
农历五月末的天气,院子里阵阵凉风,园子里菜绿油油的。我妈见我们这十几个孩子大人吃的热闹,她就说把籽吐在菜园子里吧,万一有发芽的呢。
往事如烟,那个夏天吃樱桃的快乐只是那么多平凡且快乐的日子里的芝麻大的小事,我们早已忘却。
第二年春天里的一天,我妈用铁锨翻院子里的土,准备种菜,突然发现墙根的一个石缝边上歪歪斜斜长出一棵绿色的嫩芽,像是辣椒的秧苗那样纤细。她记起了吐樱桃籽的事,她坚信那是一棵樱桃树。
我妈每次浇菜的时候都会多给它浇上一桶水,一个夏天它就已经长得超过了矮墙,枝干也越发的壮实了,完全看不出来它是生于偶然。
又一个五月它竟然开花了,随着日子的流逝它结出了红红的果子,虽然不多,但是每个人都能尝到一两颗,果然像那个夏天的一样甜酸。
后来的夏天樱桃竟然越结越多了,自家人吃,我妈还送给左邻右社,一条街,半个村里的人吃,他们也一样有把籽吐园子里的,有了自家的樱桃树,有了自家夏天院子里水果。
那年我妈病了,病的很严重,从春天开始就住在医院里,五月份她还在念叨园子里的樱桃也不是结了么?妹妹说应该结了,上次她回去看见开了好多花。
这个夏天我们没能吃上樱桃,也没心思去想那事。秋天我妈回去了,是躺着回去的。灵棚搭在院子里,棺材就停放在樱桃树边上,因为碍事,樱桃树被砍去了一大半,像一个只有半边头发的女子,难看极了。但是那一半看见了我们送走我妈的情形。
第二年夏天来了,园子里的草长到了半人高,樱桃树没开花也没结果,像那些野草一样,破罐子破摔了。想怎样就怎样吧,谁能顾的上你呢。
后来我回去的时候少之又少,只是知道它没死,至于它还像不像一棵樱桃树那样,我就不知道了。
我也忘记了那个夏天樱桃的味道。
前面春天我妹回去养牛了,夏天的一个晌午打电话说给我捎来一包樱桃,让我接一下班车。拿回家我打开一看有红的有白的,我问她,她说那棵白的也不知道是妈什么时候种的,一直长在红的边上只是今年才结果,两棵树都结了,很多,送了半个村子。还有树下长了好多的小树,村里人挖去了许多。
明年,院子里樱桃会更多呢,她说,到时候你们可得自己回来摘,从树上边摘边吃才好吃呢,她说。
春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