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一片草场

草场风貌

福建森林覆盖率近67%,连续45年“霸占”全国第一的宝座。功臣自是那树木,一棵棵树木构成一片片森林,一片片森林把一座座山紧紧地遮盖着,八闽大地仿若披上一件翠绿的衣裳。“衣裳”一年换一次新,年年保持着“摩登”,神奇宝贵赛过那传说中的“天衣”。

树见多了,我竟不知足地觉得它们平淡,萌生求奇、求新的欲望,“移情别恋”到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景象。总想驰骋在草原上,显显男人豪迈潇洒之气。

可是那辽阔的大草原在西北。从东海之滨到茫茫草原,纵然是飞机、高铁的风驰电掣,仍需花不少时间。近期去包头出差,飞机转机,再转高铁,单程时间都在十个小时以上,这还只是到市区。咦,与草原“牵手”的时间成本太高了。

欣闻宁德市柘荣县有一座草场,此时其色正青,青青之色将其势衬得雄壮浩阔,不亚于大草原,很值得一看。从心向往之,迅转前往之。遇山打洞、遇水架桥的高速公路,让福州前往柘荣的天堑变通途,两个小时居然到了柘荣县城,再行一刻钟,草场就到了。

不叫草原叫草场的其中原因,不得而知。只知因草场上有一对鸳鸯石,故此名曰“鸳鸯草场”。

是日午后,艳阳高照,无数的金色光线织成一个巨大的罩子,罩住了整个大地,草叶在夏风的吹翻扇中闪烁着金光,疑似披上了金装。草场上空天蓝得仿若方获蓝色染料上色,碧蓝碧蓝的。几朵白如牛乳般的云,似乎胖得走不动了,又低又呆又萌地悬在空中,若是手边有一根长杆,轻轻往上一举,再绕几绕,即可制成那白白胖胖的棉花糖了。

草场地形未得草原的平坦基因,忠实地秉承着高海拔丘陵的陡峭起伏。欣赏草原风貌用行走,领略这片草场的风采得以爬登了。

我沿着登山道一步步向上爬,终登上瞭望台。此台虽不是最高处,却是中心点。立于此,整个草场皆可收入眼里。俯瞰,山峦连绵起伏,其上附着的草,仿若是群山生出的绒毛,柔柔曼曼,青青翠翠,细细密密,但非无边无际,在远处的尽头,森林以同样的绿色接走。仰望,那最高峰的鸳鸯石清晰可见,这对经千万年风吹雨淋日晒的石头,忠诚地信守着海枯石烂的爱情誓言,风吹不肯走,雨淋不肯烂,日晒不肯化,俯首相对而立,似在窃窃倾诉那永远也说不完的甜言蜜语。一条滑道从山之巅插至半山腰,似挂在山中的一段线,其功能是借山之陡势催生速度,速度催生激情,激情催生行动。因无索道,上去得一阶一阶爬,据说需耗时四十分钟,借道滑下则仅需八分钟。

一队游客朝瞭望台攀爬上来,色彩艳丽的服饰随之移动,给草场带来一道俏色。普天之下的事物因脱俗而出二吸引人,此草场吸睛的秘笈是“人无我有,人有我特,人特我奇”。“有”和“特”已然是此草场的“基本盘”,“奇”方是其“压舱石”。其奇有三,一为草色奇“齐”。整个草场如人工种植的草皮般,各种没膝的草均匀地覆盖着土地,丝毫不乱,从容得像个欣赏风景的游客。一棵棵整整齐齐的样子,又恰似昨夜方经园丁修剪过。草色一味青,此一色为视觉构成了浩瀚之感,人立于此间,顿感被浅浅的草给淹没了,又觉山中无草,是披上了一条青青的毯子。

二为分布奇“纯”。走过的草原中,或多或少都有树,它们亭亭如盖似伞,又如路标,默默为游人服务。鸳鸯草场中没有一棵树,哪怕是一丛灌木我也没见着。眼下脚下除了草,还是草,一棵棵规规矩矩地插在地上的草,犹如超大菜园里种的纯纯的韭菜,似乎一有其他物种,立马就被一只巨大的手摘除了。

三为界线奇“明”。草场的尽头是森林,仿佛是草场的草跑累了,直接把接力棒交给了森林,因此二者泾渭分明,草场是草场,森林是森林,决无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的决绝态势,增强了视觉的立体感和冲击感,大自然之手鬼斧神工之美感油然而生,令人不禁啧啧赞叹。

我理解此三奇,系大地母亲所创。“齐”之奇为土壤构造肥力等条件相同,其适应的品种和长势大致类似,形成了整齐的形态;“纯”之奇因土壤过于浅薄,松树最为耐脊,一条石缝即可生长。然而草场未见一棵松,说明此处能让松根抓的土都不足,另一方面显示草根的顽强,遇土即生即长,迅而成片成势;“明”之奇可断定草场同一个整体,亿万年前,山为石头,经过相同的风雨阳光的侵蚀下,逐步分化形成些许土壤,“普惠”予草。

这一切,非人力可为,是在时光的雕琢中慢慢形成的。

诚然,这里的山是幸运的,因四周有森森的树林,是它们守住了水,挡住了风,山才能安然穿上这一身青青的衣裳。在无森林的地方,这种山只能成为寸草不生的戈壁,风一吹,沙飞石走,漫天黄尘。这草又把亿万年才修成的一丝丝土壤,紧紧地抓住,不让风刮跑,不让雨带走,日积月累,土越来多,越来越深,守得一个安居好环境,再把青青的蓬勃力量之美呈现给大地,不仅未让八闽大地上的“绿衣裳”破出一个洞,还增添了一道重彩。显然,山、草、树已成为一个生态系统了,它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唇齿相依,相互影响。

我们更是幸运的,在看惯了郁郁苍苍的森林之余,能就近切换到这青青翠翠的草场“频道”,登高远眺,尝足鲜,过足瘾,洗去单调的疲乏,获得多样的活力,然后满怀热情地去工作和生活,无限丰富美好。我离开草场时虽也依依不舍,但没有在远方离别草原的那种空落,因为我知道我已紧紧地握住了一片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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