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文章常相似,更有一诗胜一诗。有句话叫:天下文章一大抄。抄文章的人未必认为他是原作者的儿子,但他的作品却拥有原作者的基因,总之,辈分和血脉这事逃不了的。比较有趣的就是琼瑶告了于正抄袭。琼瑶本来就那样了,但好歹是老奶奶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于老板,呵呵!
但于正不算什么。要知诗词鼎盛之时,那些现在被封为大神的作者——当然,从前他们也是大神——也似乎在“抄袭”。这中间,牵扯到一堆神级人物,杜甫、李商隐、韩愈、刘原父、王维等等。然而,他们“抄袭”的只是诗体,诗意却各有各的妙处。钱锺书就在《谈艺录》中比较了他们到底谁学的谁!
《自巴陵入通城呈道纯》云:“野水自添田水满,情鸠却唤雨鸠归。”——欧公诗。据这个《瓯北诗话》卷十二论香山《寄韬光》辞说,此种句法脱胎王右丞之“城上青山如屋里,东家流水人西邻”。
但这个诗体创于少陵,而名定于义山。
比如杜少陵闻官军收两河云:“即径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曲江对酒》云:“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白帝》云:“戎马不如归焉逸,千家今有百家存。”
这都属于一个娘生的!
李义山也不例外,常用这种诗体——
《杜工部蜀中离席》云:“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春日寄怀》云:“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无酒又无人”;又七律一首题曰《当句有对》,中一联云:“池光不定花光乱,日气初涵露气乾。”
此外名家如昌黎《遣兴》云:“莫尤世事兼身事,且著人间比萝间。”香山《偶饮》云:“今日心情云。前台花发后台见,上界钟声下界闻。”宋人如刘子义《咏唐明皇》云:“梨园法部兼胡部,玉辇长亭复短亭。”邵尧夫《和魏教授》云:“游山太室更少室,看水伊川又洛川。”王荆公《江雨》云:“北涧欲通南涧水,南山正绕北山云。”
刘原父《小园春日》云:“东山云起西山碧,南舍花开北舍香。”梅宛陵《春日拜垄》云:“南岭禽过北岭叫,高田水入低田流。”
以上几人,一个比一个名气大,可是作诗如此相似,却又各有各的意境!看来此种诗体早成匡格。
说山谷“抄袭”,那是有点过了,他的多首诗运用此体。如《杂诗》之“迷时今日如前日,悟后今年似去年”;《同汝弼韻》之“伯氏清修如舅氏,济南潇洒似江南”;《咏雪》之“夜听疏疏还密密,晓看整整复斜斜”;《卫南》之“白鸟自多人自少,污泥终浊水终清”;《次韻题粹老客亭诗后》之“惟有相逢即相别,一杯成喜只成悲。”末联又酷似邵尧夫《所失吟》之“偶尔相逢即相别,乍然同喜又同悲”也。
话说回来,摩诘《送方尊师归嵩山》云:“山崖天中半天上,洞穿江底出江南”,这一联似乎较《瓯北诗话》所引摩诘一联更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