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山里土生土长的农村娃,童年必不可少的一件事就是放牛。对于我来说,不光是童年,一直到高中,只要放假在家,我都要去放牛。
耕牛在还没实现机械化的山区,那可是宝贝,家家必不可少。每到春耕或秋播,犁田耙地,碾谷脱麦,到处都是耕牛矫健的身影,到处都是农人动听的吆喝,手高高地举起,鞭子轻轻地落下,一阵阵牛哞声,一片片希望收获进丰硕的梦里。
要想耕牛跑得快,就将耕牛当亲人待。每当青草开始长出来时,家家就将牛牵出去放场了,或老人或小孩,红绿苍黄,在河滩上,在地岸旁,在大山里。
黑的公牛,黄的母牛,花的牛犊,像如今低头玩手机的人,埋下头,什么也不顾,啃着青草尖,慢慢向前挪动。
我从六七岁开始,就是这放牛大军中的一员。记得我放的第一头牛,是一头全身赤黄的母牛,约有七八岁。它虽是母牛,却叉着一对很长的角,很尖,像两支锥子,让人心生畏惧,仿佛一不小心,它就会冲上前来,扎你两个透明窟窿。
父亲将它交给我时,轻轻地拍了下它的脑袋,让我靠近它。老牛也凑过来,将鼻孔朝我身上蹭,还伸出舌头舔我的手,粘滑滑凉丝丝,一下子消除了我的恐惧。我甚至还伸出手摸了一下那尖硬粗糙的牛角,它居然一动不动,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于是,每到下午,河滩上便有我和小伙伴的身影,河滩很宽广,长满青草像一张翠绿的缎子,我们和牛就是那缎子上的风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牛的地方也有江湖。母牛还好一点,一般脾气比较温婉,总会受到一些公牛的呵护,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它们自由自在,平平静静。但倘若它们的孩子受到侵害时,它会不顾一切,暴怒起来,将对儿女的爱转化成对入侵者刻骨的仇恨。
牛的世界像母系社会,小牛只认妈妈,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当然,它如果想爸爸,想要讨一些抚养费,除非做亲子鉴定。
那些公牛就与母牛完全两样了,争场地,霸女人,拜把子,拉帮派,不打不相识,不斗不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