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突然想起“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我已经记不得这是谁的诗句了，可听着窗外的声音，这简短的几个字就跳了出来。

寒冷是有声音的。很早以前我去南伞，在一个拐弯的路边，看着很远处下着的雨，整个人便抖了起来，可分明我站的地方还有阳光。后来我想了一下，那是因为我听到了一些声音，声音里带着寒冷。

昨天的夜里也一样，傍晚的时候，窗外就变了颜色，似乎挂满了寒冷，接着就是一些声音，呼呼地响着，再然后整个房间就冷了起来，在我窗台上种的那棵树枝上，堆积在了一起。

忘记了什么时候看到过一段这样的话：苏辙一生都只在做三件事，吃饭，睡觉，捞哥哥。那时候只觉得好笑，千百年前的事情谁知道真假呢。可后来读到了一些他们留下来的诗，心里多多少少相信了一些。

前几天夜里也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梦见了我弟和我妈在离家很近的一片地里，在摘着豌豆尖。我带着人站在另一边，看着他们，和他们大声地说话，可说的什么却一句也记不得了。梦清晰而短暂，很快我就醒来了，在凌晨的夜里。

奶奶还在的时候，一到冬天她就会哭。她始终不能忘记自己走得比较早的大女儿。我那时候不理解，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冬天，有时会希望冬天别再来了，如果这样奶奶也就不需要哭了。

这几千年来，人性有进步吗？在我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史书中，还是有一些让我动容的故事的。我们大部分人其实都有柔软而善良的心，我一直坚信。我有时甚至觉得。再坏的人心底的某个角落里也藏着脆弱的茧，只可惜我们很难见到。

在寒冷的天气里喝茶算是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了。窗外灰蒙蒙的雾，似乎是想要冻结住那些炎热的天气里我们抓不住的东西，又似乎是想堵住我们看向远处的目光。路灯在寒冷里散发着独特的光，从某个位置看去，光似乎有了形状。我偶尔会记起有些夜里从路灯下跑过去的自己，很多事被岁月拉得很长，如同影子一般将会伴随着我的一生。

壶里飘出来的热气也在玻璃上凝结着，我又会记起那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可这里很少下雪，甚至是根本见不到雪的，虽然也还是冷。有一些情绪在人类中是相通的，并不一定非得下雪。

我倒是希望，所有人在寒冷的时候都能找到温暖的地方。

奶奶以前问过我一个问题，她说，这么冷的天里你姑姑睡在地下，不知道她会不会很冷。

这实在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如果一定要回答，我觉得她是会冷的。寒冬里睡在卧室里都冷，更何况是被埋进了地下呢。可我不能这样回答奶奶。我干嘛要用这样冰冷的话让一个活着的人因为一个离去的人而难过呢。

在一条我时常要经过的路上，长了一棵枝叶茂盛的银杏树。这个季节里叶子已经全部黄了，每次路过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觉得它实在很美好。可有一天我再经过的时候，树底下却多了三个人，她们摇晃着那棵银杏，叶子便纷纷扬扬落下来。如若以往我肯定会觉得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可那天居然没有，我甚至觉得那一切都很美好。我听着她们的笑声压住了呼呼而来的寒冷的声音。

阳台上的衣服被风吹着轻轻地飘动着，寒冷还是一如既往，半点没有减少。为什么这样的天气里，心里就会有一些东西跟着飘了出来？这其实是不应该的，我们向前走的路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我还记得有一次在一个篮球场见到过一个装了假肢的孩子，他在篮板下不断投着球，满头大汗，可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忧愁，反倒是洋溢着异常迷人的微笑。等球场上人多了起来后他便离开了，手上抱着两个他带来的球，一个篮球，一个足球。

或许浪漫和悲观并不冲突。我时常消极，却又觉得生活其实很美好。开心的事在年终总结，不开心的事就在当下了结。路其实很长，逆转心态的正确途径可能就是珍惜当下。

就这样一边破碎着把那些消极放在这个角落，一边酿一碗酒向另一个方向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