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想象印第安散财宴有多庄严隆重吗?能够想象赶走尘嚣思维的鲸鱼呼吸有多动听吗?能够想象在零下五十度的早晨里,像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大气有多脆爽吗?
如果都不行,而你又不能亲自去阿拉斯加体验,那就不妨来星夜道夫的作品里走一遭,吸几口能让全身紧缩的冷空气,体会寒冷给予人类的那种作为生物的紧张感,享受纯净透明的冬季滋味!
《在漫长的旅途中》,这部日本国宝级极地摄影家星野道夫的散拼遗作,记录着作者心中只有“化作鸟的眼睛才看到的阿拉斯加原野”。作品虽然是随笔,却常常让人有阅读传记的深刻体验——初见不喜,细读更为平平,但回味却悠长深远。
书中提到,许多人都向往着阿拉斯加原野而去,却往往或是因为遭受挫折,或是觉得体验已被满足,一段时间后便匆匆离去。有些人能感受雨,而其他人只是被淋湿,可以说,阿拉斯加的极端条件就像一场冰雨,因为只有一些人能感受它,而其他人只是被冻伤。
《在漫长的旅途中》便是这样的一本书,一本诉说旅居阿拉斯加二十年的极地摄影师对自己淋极北之地这场“冰雨”感受的书。书中配图常常带给人惊喜,因为,那些都是你我未曾见到过的风景。
说阅读这本书给予了自己阅读传记的体验有许多原因,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书中所记录的作者的每一个选择,每一段经历,每一种心情,每一处感想,每一份态度,都反映了他独特的人格——对极北之地、对自然生灵的痴迷。
人们说顾恺之是“画绝”、“才绝”、“痴绝”,就是说他画功极好,才华极高,而且情义极浓,是个情痴情种。有人把“痴”称作“癖”,明代张岱曾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
那究竟什么是痴呢?
当生命里出现一个自己所爱好的东西,让你完全忘掉所有现实的利益而去专注于那个东西,这叫做痴。很多科学家和艺术家的成功都因为有这个痴,星野道夫也如此。
可以说,水是中国园林的一个主题。不信你看《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有一条水流从头到尾贯穿着。不管到潇湘馆、稻香村,还是蘅芜苑,你会发现水流一直跟着,它就像我们戴的珍珠项链的那一根线,有时候你看不见,可是这根线是贯穿所有珍珠的一个真正的脉络。在星野道夫身上,对极北之地、对自然生灵的痴迷便是贯穿他整个灵魂和全部行动的那根细线,那条水流。
作者说阿拉斯加在冥冥之中挑选着合适自己的人,它需要的不是坚韧不拔的精神,也不是强壮的体魄,更不用崇高的理想,而只要一种朴实。依我看,这种朴实,就是一种洗练的痴情。星野情深,阿拉斯加便把他留在身边,永远地,留在了身边。
一九九六年八月,作者参与日本电视台节目拍摄棕熊计划,于勘察加半岛出外景,却在八日清晨于户外遭棕熊袭击,不幸罹难,震惊全日本。
这位擅长拍摄野生动物,又特别是擅长拍摄熊的世界级摄影师最终死在了他最爱的棕熊手下。说“不幸罹难”倒有点过分,我觉得,用“死得其所”来形容他都不算错。他说过,“人的一生,总是为了追寻生命中的光,而走在漫长的旅途上。”那头棕熊不过是帮助他实现了为追寻生命之光踏上漫长旅途的愿望。
很巧,作者与自己的作品放在一起便概括了其一生:星野道夫《在漫长的旅途中》。
星野道夫,这世界上的人何其多,却只有一个你。
所以,
你最可爱,我说时来不及思索,但思索之后,还是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