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声控灯坏了快半个月。
起初是忽明忽暗,像个没睡醒的人眨眼睛。后来彻底熄了,傍晚回家,摸黑上楼梯时,总有人踢到转角的杂物,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惊得声控灯徒劳地嗡鸣两下,依旧没亮。
张阿姨最先受不了。她每天要给孙子送晚饭,拎着保温桶在黑暗里摸索,第二天就在单元门口贴了张纸条:"三楼灯坏,求修。"字迹歪歪扭扭,末尾画了个哭脸。
没人来修。倒是二楼的小伙子,晚上回来时会多拿个手电筒,走到三楼就停下来,照着楼梯口,等后面的人跟上了再走。他住我对门,我碰见过两次,手电筒的光打在他染成蓝色的发梢上,像落了点星星。
有天加班到深夜,我摸着墙往上走,脚刚踏上三楼台阶,忽然有束光从上方照下来。是四楼的老奶奶,举着个老式充电灯站在门口,见我抬头,她咧开没牙的嘴笑:"我听着动静呢,给你照照。"灯光昏黄,刚好够照亮三级台阶,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铺在我脚边。
第二天,我从公司带了个新的声控灯泡回来。正蹲在三楼换,对门的小伙子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工具箱。"我来我来,"他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掏出螺丝刀,"前两天网购的灯泡刚到,想着今晚换。"
张阿姨也拎着菜回来了,凑过来看:"哎哟,还是年轻人利索。"她从菜袋子里掏出两个橘子,塞给我和小伙子,"拿着,甜着呢。"
灯泡拧上去的瞬间,灯亮了,暖黄色的光填满了整个楼道。小伙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忽然笑了:"这下好了,不用摸黑踢到张阿姨的酸菜坛子了。"张阿姨在一旁嗔怪地拍了他一下,楼道里的笑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混着饭菜香,暖融融的。
后来每次经过三楼,看到那盏亮堂堂的灯,总想起那个傍晚。张阿姨的纸条、小伙子的手电筒、老奶奶的充电灯,还有最后拧上的新灯泡,像一串珠子,被日子串在楼道里,亮得踏实。
其实生活里的光,有时就藏在这些细碎的地方。不必多亮,却足够照着彼此,慢慢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