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既是良缘，自当珍之
酉时三刻。
轻扣两声，随着一声好听的女音：“请进……”，向阳推门进了屋。
入眼处顾梦言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握着手帕，双眼失神的看着远处。将顾梦言的神情看在眼里，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含笑走到顾梦言身边，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开口道：“顾姑娘，苏大夫说你身体不适，现下你的身体可曾好些？你半天没进食，想来也饿了，趁粥还热着，吃点补充体力吧……”
顾梦言闻言一怔，缓缓转过身来微笑道：“有劳向公子了……”
“不劳烦，不劳烦……”向阳含笑应着，坐在了顾梦言的对面。
拿起木勺轻轻搅拌着热粥，瞥见向阳眉眼带笑的看着自己，顾梦言微笑尝了口粥道：“很好吃……”
“你欢喜就好……”
片刻后，半个馒头、一个空空的碗安安静静的躺在托盘里。
轻擦着嘴角，看着饶有耐心等待自己的向阳，顾梦言开口问道：“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向阳听罢挠挠头，憨笑道：“不知怎的，看见你就不自然的想去关心，听说你病了，我放心不下，就来看看……”
“好一个放心不下……”顾梦言轻声喃喃道。
“向公子，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顾梦言犹豫道。
“你但说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向阳微笑道。
“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顾梦言皱眉问道。
向阳听罢停顿片刻回道：“想陪在她身边，不自然的想去亲近、关心，希望她开心幸福……”
“那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恨？那得分好多种……”没想到顾梦言话题转移如此之快，向阳惊讶的回道。
“如何分？”顾梦言接下话头道。
“有从始而终的恨，和逐渐生成的恨。血海深仇难报，自然是恨之如骨，恨不得将其剥皮抽骨，杀之而后快，至死方休……”向阳解释道。
“何为逐渐的生成的恨呢？”
“这种恨多为儿女情长。爱而不得，转为怨恨，或是因情而伤，因爱生恨……”
“那要是见时心生反感，常出言讽刺，不见时忧心忡忡，担心他境遇如何这到底是爱是恨？”顾梦言轻声道，眼中是散不去的疑惑。
“这大概是爱中有恨吧。挂念是爱，厌恶是恨，想判断是爱是恨，那就要看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顾姑娘，何人让你又爱又恨？”向阳分析道。
“原来是又爱又恨吗，我竟如此糊涂，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参不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果真不是骗人的……”顾梦言惨笑道。
“顾姑娘，你脸色怎么这般差？是病严重了？我去唤苏大夫来给你瞧瞧……”向阳话毕就抬腿要走。
“向公子，我没事，坐下歇会片刻就好，莫再麻烦苏大夫了……”顾梦言开口制止道。
迈出的步子随着话语停下了脚步，向阳转头严肃的问道：“你当真没事？”
“当真……”见惯了向阳笑眯眯的样子，此刻难得的见他板起脸，顾梦言顿觉心中一暖，含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好生歇着，有事唤我就好，千万莫客气……”看见顾梦言那美好的笑容，向阳的心不由得融化在她刚刚的笑中。
细心叮嘱好顾梦言，向阳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出了门。
屋内。
穿着里衣躺在床上，顾梦言回想着遇见曲成风时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过往的一切。
半年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子，有无数男子的青睐，还有明媚的笑容。
想她顾梦言，拥有姣好容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也不差人分毫，可偏生逃不了所有女子都注定的宿命。
那日她和采荷从街上回来，一进府就察觉出不对劲。在门前窃窃私语的家丁一见她立马直起了腰不再言语，她心生疑惑却也未曾多问。
可转角走到走廊时，丫鬟们的小声谈论顿时让她慌了神。“小洛，瞧这提亲人家的阵仗，想来也是家世显赫，与顾府也算门当户对……”晴儿小声道。
“听说曲家世代为官，个个都是大官，在朝廷跺跺脚，都能引起一阵大浪，他们能看上小姐，也是小姐的福分……”小洛有些羡慕的回道。
“小姐模样倾国倾城，学问又多，那些凡夫俗子自然是配不上小姐的，她就该配个高官子弟，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晴儿感叹道。
好半天回过神来，顾梦言勉强扯了笑容道：“采荷，送我回房……”
采荷自小同顾梦言一起长大，此刻听见这些议论，攥紧了拳头咬牙道：“小姐，让我去教训她们一番……”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每个女子都必须经历的事，更何况她们也没说难听的话，只不过就事论事罢了……”顾梦言叹了口气，在采荷的搀扶下回了屋。
“言儿，你回来啦……”顾进推开房门笑道。
“是，爹……”顾梦言微笑道。
“言儿，你如今已是二八年华了吧……”顾林看着顾梦言慈祥的笑道。
“是……”
“我家言儿是不可多得的才女，腹有诗书心地善良，样貌在这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也不知道哪家公子有这般福气，能得到言儿的青睐？”顾林含笑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但凭爹安排，言儿遵从便是……”顾梦言开口道。
顾林闻言心咯噔一声，道：“言儿，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什么并不重要，梦言只想知道，这婚是不是非结不可？”顾梦言含笑道，面上似平静的湖面般波澜不惊。
“曲府是高门大户，曲二公子一表人才，言儿嫁与他，也未尝不是一桩佳缘……”顾林犹豫片刻道。
“既是良缘，自当珍之。言儿乏了，告辞。”话刚落，顾梦言就转身出了屋。
“傻孩子，莫怪爹心狠，曲府能予你一世安稳，如此这般，也就够了……”
一脸失落的出了门，街边徘徊片刻，顾梦言想通了，转身回府。
“小姐，据我们派出去的人回报，曲府二公子曲成风曾在飞流山习武，不过时间短暂，未满三月就回了曲府……”
“曲府对外解释是：‘曲二公子骨骼清奇，乃学武之才，仅三月就尽得师父真传，故而返家，’但也有小道消息称曲二公子在飞流山惹是生非，掌门忍无可忍将他逐出师门……”采荷将收集到的消息一字不落的汇报道。
“还有呢？”
“传闻曲二公子心善，遇乞讨之人必赠银，有不平之事定拔刀相助……”
“那他可有什么癖好？”
“听说爱读些诗词，可惜作出的文章不尽人意……”
“可有他的画像？”顾梦言听罢失笑道。
“有的，我们派出去打探的人为了他的画像费了好大功夫……”采荷递过画像道。
“为何？”顾梦言不解道。
“派出去打探的人不善工笔，软磨硬泡找了个卖画人，两人跟踪曲二公子整整三天，才得到他的一副完整画像……”
“如此艰难？”
“不艰难，为了让小姐得到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一切都是值得的……”采荷含笑道。
顾梦言听罢摇摇头，含笑解下身旁的钱袋，掏出几锭碎银道：“将这些银钱交与替我们打探的人，替我说声谢谢……”
“是，小姐……”
“曲成风，这当真也是个有趣的人儿，”顾梦言微笑道。将画卷缓缓展开，一位英气挺拔的男子跃然眼前。
不同于以往见过的男子，这人一身正气，眉眼含笑，一时间让顾梦言觉得刚刚那些流言不可全信。
慢慢合上画卷，顾梦言含笑嘀咕道：“曲成风，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