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 6:00，临近晚高峰的地铁 10 号线，车厢内满员，但不拥挤。

我回完最后一条工作微信后，长舒了一口气，连续加班三个月，好不容易 5 点半能准时下班，却回了一路的工作信息，很是疲乏。

手机屏幕一亮，是鲜鲜快递的电话，「您好，女士，您的快递到了。」

「您好，抱歉，家里人都不在，我家门对面有个杂物间，您把东西放那里吧，谢谢！」

实际上，我是一个人租住一间一居室，为安全起见，我总是装作无意中透露和家人同住。

挂了电话后，我打开防盗门上的电子眼监控，看着快递员将两大袋子果蔬食物，塞进了杂物间，我又抬头看了一眼站牌，还有两站就到家了。

下一站，芍药居。

车门快要关闭的时候，突然，跑上来一个神情慌张、衣着狼狈的年轻女孩，就像刚刚和谁大打一架一样。

门关上后，这个年轻的女孩还一脸惊恐的趴在门玻璃上，紧盯着站台远处，直到地铁启动，离站台越来越远了，那个女孩才松了一口气，慢慢瘫坐在地上。

女孩怪异的举动吸引了我和周围几个乘客的注意力，我离她最近，我好奇的多看了一眼，瞬间感觉后背发麻。

只见，女孩九分裤下露出的脚踝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几乎可见白色的骨头，可女孩神情恍惚，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

我小心翼翼询问：「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打急救电话？」

女孩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这时候，察觉有异样的地铁安全员走了过来，看了看我和女孩，问道：「你们认识？」

我摇摇头，「不认识，她刚刚在芍药居上的车。」

安全员也看到了女孩脚踝处的伤口，皱了皱眉，蹲下身来，「女士，你需要帮助吗？」

女孩颤抖着抬起头来，只见她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表情十分痛苦。

安全员又说道：「我让下一站的站务员，帮你叫救护车和联系你的家人，可以吗？」

女孩突然倒地剧烈抽搐。

四周乘客都在往这边张望。

安全员急忙大声呼喊，「在座有医务人员吗？」

许多人摇摇头，没有一个人回答。

安全员掏出对讲机，向下一站通报情况。

有一热心男孩赶忙上前帮助，将女孩头侧放，防止呕吐物呛到窒息。

这时，女孩突然睁开眼睛，在大家惊诧中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醒了，她醒了，太好了！」我话音刚落，女孩突然将身旁最近的热心男孩扑倒在地，在男孩脖子处狠狠咬了一口。

男孩脖颈处的鲜血瞬间喷射而出。

「杀人啦！」周围有几个乘客开始失声尖叫。

场面太血腥，也十分突然，我吓得抱着挎包倒退几步，直到顶到车厢才站稳。

与此同时，女孩犹如饿兽一般，开始疯狂撕咬着男孩。

安全员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力将女孩推开，伸手就摁住男孩脖子上的伤口，可无济于事，地上的鲜血仍旧快速蔓延开来。

倒地的女孩快速跃起，又一个飞扑将安全员扑倒，动作之快，力量之猛，异于常人。

安全员慌忙用胳膊阻挡，却被女孩硬生生撕咬下一块皮肉，安全员惊恐大呼，「快报警！快来帮忙！救命啊！」

两个中年运动衣男子率先围拢了过来，合力从女孩背后将她制服。

女孩奋力挣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犹如怪兽，让人不寒而栗。

旁边一西装男子走近，大着胆子弯腰看了看男孩，男孩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睁大满是失了光彩的惶恐，脖子处血肉模糊。

西装男子一脸悲伤的冲着安全员摇了摇头，「人，好像不行了。」

安全员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鼻息，然后，一脸沉重的摘下帽子，颤抖得盖在男孩的脸上。

有一两个乘客，因场面太过血腥，开始扶墙干呕。

我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却显示占线的盲音，让我倍感意外。

周围也有人拿着手机，一脸茫然，「急救电话怎么打不通？怎么回事？」

安全员一边捂着胳膊的伤口，一边掏出对讲机开始联系站务，却无人回应。

突然，我身后一个女孩高声尖叫，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那个倒地死去的男孩，手指竟然在动。

我还没来得及疑惑，刹那间，男孩就翻身而起，一把就抱住旁边一运动衣男子，对着他的脖子张嘴一咬就撕下一块肉，鲜血喷射而出，运动衣男子痛苦挣扎，可怎么也摆脱不了男孩。

随着控制女孩的两个男子中一人受攻击后，不得不撒手自保，另一个男子惊吓之余，也放松警惕，女孩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反过身就袭击了这男子。

与此同时，安全员也突然倒地剧烈抽搐，还发出痛苦的嘶吼，和女孩发狂咬人之前的症状一样。

「咬人会传染！」

「丧尸啊！丧尸来了！」

「救命啊！」

「快跑！快跑啊！」

「丧尸咬人了！」

「救命啊！」

场面突然混乱，尖叫声、哭声和求救声不绝于耳。

我慌忙随着人群逃到了别的车厢。

幸好车厢内还算空旷。

可是，离得较远的车厢，有许多人好奇张望，还有人掏出手机再拍再录，堵住了路。

还有一两个躲在人群后的年轻人，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太刺激了！丧尸！生化危机来了！」

「怎么可能有丧尸！电影看多了吧，别胡说八道了！」很快就有人否定。

「这是什么搞怪视频吗？」还有人皱眉猜测。

此时，男孩、女孩和安全员三个丧尸看着远处的人群，犹如饿狼看见了美味的鲜肉，嘶吼一声，分别向两边飞奔而来。

人群瞬间大乱，我夹在人群中被推搡着慢慢前进。

我也使劲推着前面的人向前走，可怎么也走不了几步。

「地铁停了！」有人惊呼。

我赶忙一看，地铁的确停了，停在黑洞洞的隧道里。

有人开始大哭。

「世界末日了吗？」

「谁来救救我们？」

「救命啊！」

万幸，我虽然最开始离丧尸女孩很近，但也最先感觉到危险，所以，我躲避得很及时，当时许多乘客即便看到了，却留在原地好奇的张望，等到最后才逃跑，现在，我身后挤着有半个多车厢的乘客。

「手机没有信号了！」有人惊呼。

「怎么会没信号了？」

我赶忙掏出手机一看，的确没有信号，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相离一个车厢之远，丧尸女孩和安全员两个丧尸正在扑咬逃跑中摔倒的乘客，场面血腥恐怖。

不远处，被攻击感染后的两个运动衣男人也已经开始抽搐，神态异常诡异，他们也要开始变异成丧尸了。

有一年轻女白领看着一摔倒正惨遭攻击的女乘客，接受不了眼前这一幕，崩溃大哭着想要跑回去救人，「甜甜，甜甜，我来救你！」

女孩刚要推开人群去救人，就被其他乘客拉住胳膊，很快又一阿姨也拦住女孩，急忙劝慰，「姑娘你冷静些，来不及了！你回去也是送死啊！」

堵在人群后面看热闹的乘客们，终于意识到危险，大家纷纷向后退，才又退出两个车厢。

同时，有人推搡向前走，也有人想往人群中最里面钻，有人还仗着身高和性别优势，一言不合就开始动起了拳头，哭声咒骂声乱成一团。

一纹身肌肉男突然指着门两侧的紧急开门按钮，着急大叫，「门旁边有紧急按钮，快开门！我要出去！开门啊！」

真有人伸手要摁紧急按钮开门，被一长发美女急忙制止，「别开门！电轨有电，危险！」

肌肉男暴躁大喊，「你傻 X 啊！躲开电轨走就好了啊！」

「外面什么情况你清楚吗？」美女涨红了脸辩解。

「是啊！」肌肉男身边一洛丽塔造型的女孩惊恐的瞟着车外，「很有可能外面已经沦陷了，那样的话，就只有车里最安全！要不怎么突然就停车了呢！」

「而且，万一地铁启动，夹在缝隙中一定会被碾压的！」一高中生模样的男孩急忙分析道。

这几个人三言两语胡乱猜测，让大家更加恐慌。

留在车里，很有可能死在丧尸感染下。

逃到车外，也有可能被丧尸围攻，或者电死在电轨上。

情况焦灼，又进退两难。

我听到身旁后一稚嫩哭声，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 7、8 岁模样的小男孩被人群推搡到了我身旁。

我心中不忍，拍了拍小男孩肩膀，关切询问，「一个人吗？」

小男孩脸上带着泪水，紧张地点点头。

我将小男孩拉在身前，悄悄对他说，「万一，有危险，姐姐挡一挡，你就躲在座椅下等救援！」

小男孩一双大眼睛随即盈满泪水，他用力点头。

我含泪，用力扯出一个微笑，安抚他，「一定会没事的。「

肌肉男抱着头小声嘤嘤哭泣，「早知道就该听妈妈的话，天黑了就不出门了！」

「别慌！」人群前两排一个气质优雅的大妈大喊，「车里就这几个咬人的，咱们这么多人一定能制服得了他们！」大妈边说边撸起袖子鼓励大家，「前几年疫情，我当时在社区坚守半年多，深刻感悟，只要团结一心，什么困难都不用怕！」

一看大妈，就典型社区工作中的积极分子，关键时刻觉悟高，能号召，嗓门嘹亮又有力。

前几年的疫情来势汹汹，面对直线上涨的确诊病例和缺医少药的局面，全国上下团结一心，很快就杜绝了传播，恢复了正常生活，如今大家都不用戴口罩了。

大妈这一提到疫情，激励和平复了许多人惊慌的情绪。

「可，可这丧尸没理智，不会乖乖隔离啊！」

「是啊！」

许多人纷纷担忧。

人群第一排有一潮男表情轻松，从地上捡起一条慌乱中被丢在地上的丝巾，「绑起来就能隔离了啊！」

大妈看了一眼潮男，伸手想把他拉在身后，「你还小，和我儿子一般大，躲阿姨身后！」

潮男一愣，有些哽咽，强撑出一个嬉皮笑脸，「他有我这么帅？阿姨，我得让您见识见识这么帅的人办这么帅的事！」

一文质彬彬戴眼镜的白领随即也走到前排，「我也一起上！现在不上，就是等死！」

又一头发花白、一身肌肉的大爷，转着手里的健身核桃站了出来，「借光让一让，我不能给我当兵的儿子丢脸！算我一个！」

人群中，又魁梧的一中年大叔拿着一大玻璃饭盒，一声不响地站了出来。

随后，很快又站出来两个身材精干的年轻人。

并不宽敞的车厢，6 个人站满了两排。

「主任！」人群中一圆脸小姑娘担忧地看着社区大妈。

大妈手一挥，颇有大将气势，「小王，组织组织，把小孩和孕妇围在人群后面！」

小姑娘用力点头。

不用这小王姑娘组织，镇静下来的人群，已经有人带头开始礼让一孕妇和我护在身后的小男孩。

小男孩攥着我的袖子，坚定地对周围礼让他的人说，「我还是跟我姐姐一起吧！」

我惊讶地看了一眼男孩，男孩冲我一笑，「姐姐，我也会保护你的！」

我心中一暖，紧紧将小男孩护在身旁。

潮男、白领、中年大叔等六个人，每个人都神情坚定严肃，站在人群最前面，做好了搏斗的准备。

人群也镇定多了，大家都跟在这六人身后严阵以待。

我很是感动，眼眶微微酸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辆地铁，在黑洞洞的隧道内，犹如风暴骤起的大海上的一叶孤舟，凶多吉少，希望渺茫。

远处，丧尸女孩和安全员很快就攻击撕咬完倒地的三个乘客，一瞬，他们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快速冲到了人群前面。

潮男、白领和大叔等六个人对视一眼，一拥而上，与丧尸女孩和安全员纠缠在一起。

大叔好不容易拧住女孩一只手臂，潮男急忙去拉另一只手臂，女孩猛的用头去撞潮男胸口，潮男捂着胸口倒退几步。

正面攻击失败，白领立刻补位上去，试图从女孩身后搂住她的脖子。

女孩却比白领速度快，头稍稍一低，就咬住了胳膊，一拉一扯之间，硬生生从白领手臂上撕掉下来一块肉，然后，女孩再一抬头，头重重撞到白领下颚上，白领捂着嘴失声尖叫，嘴角慢慢流出血。

大叔豁出命，试图拉起女孩另一只胳膊在背后反锁。

女孩则顺势搂住大叔，对着肩膀就狠狠咬了下去。

另一边制服安全员的三个人也失败了，其中一年轻人还被安全员咬伤。

车厢内空间有限，丧尸女孩又趁乱在头发花白的大爷一心制服安全员之时，偷袭成功，扑到大爷后背上，张开大嘴就要咬大爷脖子，大爷慌乱之中伸手去挡，丧尸女孩一口咬在大爷绕在手腕上四圈的星月菩提手串上，大爷刚松一口气，女孩却快速松开嘴，扭头咬住了大爷脖子另一侧，大爷奋力挣扎，女孩越咬越紧。

我心中一惊，难道，丧尸还有智商？竟然不像电影里那样只盯着一处，还会选择另一处去咬。

情况比预期中的还要危险，这一搏斗，又感染了四个人。

被感染的中年大叔捂着肩膀，泪流满面，神情哀伤，他或许在懊悔还没有来得及跟最爱的人好好告别，或者感伤自己从未好好拥抱过父母，他的眼中有太多的留恋。

但是，大叔慢慢后退，远离人群，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些善意。

我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我也想挤到人群前去帮忙，却被一只小手紧紧搂住了腰。

「姐姐，我怕！」小男孩的哭声让我留在原地，我紧紧抱着小男孩，极力平复自己颤抖的语调，安慰他，「不怕，不怕，姐姐在呢！」

人群中，又冲出了三个人上前帮忙。

然后，又跟着冲出去第四个、五个、六个人。

向前一步，注定死亡，这些人却为了陌生人生存的希望，义无反顾。

这些勇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像是日日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的普通人。

我看了隐藏在普罗大众中的英雄。

而有的人则在惊慌中推搡躲避。

狭小的空间内，人群很快乱成一团。

在众人慌乱中，丧尸女孩和安全员抓着一个就开始疯狂撕咬，随后又快速攻击下一个，咬不到脖子就抓到哪里咬那里。

远处，最先摔倒后被丧尸女孩和安全员攻击的三个乘客，已经开始变异，他们嘶吼一声，也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