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是会意字。许慎《说文解字》曰:婴,颈饰也。从女賏(ying1)。賏,其连也。賏,即颈项链。刘熙《释名》道:喉下称婴。
婴的历史久远,跟贝壳的使用几乎同步。甲骨文中,“婴”字的左边是一串贝壳,中间是一只手,右边是跪着的女性,意指妇女用贝壳制作东西。
从甲骨文发展到金文,“婴”字体从左中右结构演变为上下结构,上部是“賏”,下部是“女”,意指妇女颈上挂着由贝壳做成的装饰品。因此,项饰是“婴”的本意。
从金文到小篆,“婴”发生讹变,字形稍有变化,但本意一样。
战国晚期至秦朝,字体发生隶变,“婴”逐渐演变为现代汉字的字形。
从本意的“颈饰”,“婴”又引申为“系在颈上、戴”,做动词用。由“系在颈上”又引申指缠绕、围绕。如李密《陈情表》:“而刘夙婴疾病。”(即(祖母)刘氏很早就疾病缠身)
除此,“婴”又从项饰的宝贝之义,引申指“婴儿”,现亦专指婴儿。如老子《道德经》: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释名》:人始生曰婴。在生产力落后的上古时代,项饰与幼儿一样,都是宝贵之物。
其实,拆分词意可看出,婴儿是由妇女+幼儿组合而成,是宝贵的初生儿,也是母子的连结。
儿是象形字,本意指出生不久的小孩子。
从古至今,母子之间的连结就很深。发展心理学认为,在新生儿成活率较低的上古岁月,婴儿有助于缓解父母的悲痛。
出生前,胎儿待在母亲的子宫里,这是最紧密的共生。
来到新世界后,婴儿靠母亲的乳汁、体温、抱持和无条件的爱快速发育,而母亲也从婴儿的生存反射、天真笑容,酣睡、甚至哭泣中获得快乐、幸福和价值。
而后,孩子的回应、咿咿呀呀的语言、蹒跚学步、对母亲的依恋(下篇再说)更是一曲多重奏,激起母亲无限柔情与爱意(当然有时崩溃到怀疑人生)。母亲的无私付出(或者说回报),又让孩子能在衣食无忧、爱意浓浓的氛围下茁壮成长。
温尼科特说:“最初,母亲本身就是这个促进发展的环境。”
母亲就是孩子的环境,孩子生活在母亲的有形与无形容器里,这意味着母亲与生命早期的孩子是共生关系。没有母亲,孩子很难存活。因此,婴儿是婴在前儿在后,强调婴(女性)的重要性。
温尼科特是客体关系理论大师,在孩童发展和母婴互动方面的贡献重大。他认为,一开始母亲要全然照顾婴儿,然后她慢慢要朝向"去适应"。
亦即,在婴儿一周岁之前,要无条件给予爱,满足婴儿的所有要求。然后,母亲要主动从母子共生关系中慢慢抽身,并处理好孩子因与母亲分离而产生的焦虑。
所以,温尼科特强调的是母亲提供能促进发展的环境,这个环境必须具有灵活性,且符合孩子的成长阶段,促进而不是阻碍孩子的发展。
这种母亲,就是温尼科特提出的“good enough mother”。
形象地说,孩子的生命早期,母亲抱着他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孩子1-3岁时,母亲牵着他的手一起舞蹈。3-18岁,母亲跟在孩子身后,引导孩子施展身姿舞动青春。孩子成年后,母亲退居幕后,把世界留给孩子,并默默祝福。
在母子共生阶段,我们也可以用中国哲学用理解。
前文提到老子的“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翻译成白话文是:在风浪汹涌而来前,我就已经躲进避风港,就像不能独立行走的小孩,躲在母亲的怀抱,受到庇护。
这表明,孩子必须先在母亲的庇护下成活下来,然后才有力量和信念离开岸边,去跟风浪搏斗。
母亲,永远是孩子的力量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