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民操锄舞锹驾轻就熟 小戏子上台亮嗓六马仰秣
这两句是写给已故的爷爷的。
爷爷年轻时是戏剧班子唱戏的,也是俊俏的一枚小生,不过,至于后来为什么归田务农,原因也未可知,大概是迫于生计。但是,再俊俏的面容也有苍老的时候,再结实的人也有倒下的时候。
12月20号的傍晚,窗外已经黑得不像样子,我正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管理学第三节的危机与管理控制,突然手机开始振动,是妈妈的电话。要知道,我的手机平日里基本都是静默的,几百年都不会响一次的那种,而且妈妈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轻易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我感到有点不对劲,但还是挂掉了电话。没一会儿,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还是妈妈,我更觉得不对劲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打一次进来我没接,应该猜到我在上课就不会打了,但是我挂掉之后不一会儿,又打了过来,瞬间,彷佛心里有感应似的,我觉得肯定是爷爷出事了。
爷爷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能干,七十多岁还会每天下地去干活,村里年轻的小伙子看到爷爷都自愧不如。从小爷爷在我心里就是一头老黄牛,只是每天默默耕耘,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可是,看到躺在床上的爷爷时,我怔住了,我不敢相信爷爷有一天也会倒下……
上一次回家是因为爷爷的哥哥去世了,现在看来,这老哥俩连走都你追我赶的。从大爷的灵堂出来以后,我去了爷爷家。推开虚掩着的门,门上我小时候拿铁棍戳的洞依然还在,记得那次是爷爷第一次大声斥责我。爷爷半躺在床上,早已干瘦的不像样子,时不时地还会用力咳嗽两声,头发全都花白了,之前好歹还有一两根青丝点缀着,眼窝更深了,两边凸起高高的颧骨,嘴巴干的起了白皮,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当时心里一揪一揪地疼,眼泪默默往下流,停不了,止不住……后来才知道爷爷得的病是癌症,肺癌,家里人不想让他知道这些。我还是强忍着泪水走到一边背对着爷爷。擦干眼泪后转过身俯在爷爷跟前,祈祷着爷爷好起来,好起来。爷爷望着我,只是望着我,那个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是爷爷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眼神,这一别,就成了永别。
下课后,我跑出教室急忙给妈妈回电话,妈妈说让我回家,说是爷爷嘴里一直念叨我,其实我心里明白,爷爷可能已经去世了,妈妈可能是怕我回家太着急,才放缓了和我说。我挂掉电话后飞奔到三楼去找导员请假。放学后,天比原来还黑,风刺骨的凉,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里说不出的百般滋味。
我买了凌晨四点的车票,回到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一句话也不想说,就这样一直趴到了凌晨三点。
到了车站,没有平日里那么人山人海,整个车站空空荡荡,我坐在椅子上,车站明亮的灯光照得我整个人恍恍惚惚。
一直到家门口,我始终都是恍恍惚惚……
还没下车,透过车窗就看到了贴在家门口白纸黑字的执事单,我跑下车,冲进家门,院子里灵堂前正中央的电视机上正唱着戏,声音一点也没有平日里听到的那么高亢激昂,一句悲戚一句惨淡,爷爷灰白的照片挂在正中央……
我冲进灵堂,爷爷被灵布盖了起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仿佛哭得越惨爷爷就越能醒来一样……
直到爷爷出殡那天,每一天都过的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始终不愿去相信这是真的,但抬头一看,我不得不接受现实。
爷爷出殡那一天,天上的太阳没有平日里那么跋扈,悄悄地缩了起来,杳漫的哀乐响起,我捧着爷爷的遗像,走在灵车前边,再前边是被人搀着的爸爸和大伯,从村子这头慢慢地走到了村子那头,每一次下跪膝盖触地的时候,我不想再站起来,我想哭。短短的几十分钟,我和爷爷就生活在了两个世界,爷爷就这样被送走了……
爷爷真的是干了一辈子,一个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农民,他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伴着孝子们的哭声,很平淡,没有一点波澜。
原来人的一生真的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从前只觉得是书面上的文字,现在却是字字扎心。世上从此少了一头老黄牛,多了一份念亲心。希望爷爷去了天堂能好好歇歇……
一辈子的朴实,一生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