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爱的,是追寻她的我自己。——《千年女优》
第一章
丽江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像一股巨大的泥石流。当漫长的南方白昼交上黄昏的时候,阿远还在天桥上卖唱,就像一个乞丐,但不是乞丐。
阿远20出头,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的大学生。今年深秋,他从学校跑了出来,背着吉它来到丽江。他给身边每一个人弹唱自己喜欢的民谣,顺便报以阳光的微笑。有时候,他会向路人大叫:“嘿,姑娘!白天好!”、“要我的签名吗?”、“南方姑娘~你是否喜欢北方人的直爽~”……他把每一个人都看作他潜在的粉丝,冲人家大喊大叫,看到年轻漂亮的姑娘,他还追出去一两步。这样做的结果当然是吓跑了他的听众,结果到日薄西山,琴盒里才二三十块钱,其中20元纸币还是他自己放的。时令快到霜降了,从云贵高原刮来的风能吹到人的骨子里。他尿尿的时候,小鸡鸡都打哆嗦。看来今晚他得住旅店,可是又没钱。但是他并不气馁,举起吉它挡住又红又大的落日,觉得自己是一个朝圣者,正在走向光辉的太阳。
夜幕终于笼罩了丽江,城市亮起了灯光。这时,阿远多少有些气馁,看来今晚只能在外面冻一宿了。他收拾起家伙什。这时,一只手伸过来,递来50块钱。阿远皱着眉头抬起头,一看是一位胖胖的姑娘,问:“你干嘛?”姑娘把钱举在半空中挺尴尬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脸上泛起一层红晕,说:“给你啊。”
阿远像突然被电击了。他太喜欢这位姑娘说话的声音了。他开始重新打量她——那明媚皓齿,那湿漉漉的睫毛,喜欢玩儿火的那种迷人的眼神,偶然相迎泛起的满脸红晕……尤其是她那夹杂着苏北方言的口音更是直往阿远的心里钻。她的声音从他的神经末梢直达心脏,然后一阵绞痛。他的心就像坏掉的水龙头,每滴一滴血,就有一阵痛。他以前在深夜思念外婆,泪水打湿了枕头,也有一模一样的心痛。他顿时明白,是否喜欢一个人,听声音就对了。
“你是哪里人?”阿远问。
姑娘吃了一惊:“你问这个干嘛?”
“听口音你是江苏人,而且是苏北。我在那里上学。”
一声尖锐的汽笛声由远及近,惊到了路上的行人,骂了句,操他妈的。
“是的,”钱还在姑娘手里尴尬地攥着,她有点儿生气了,“钱你还要不要。”
“不要。”阿远坚决的回答,“你看我家伙什都收拾完了,你给我钱干嘛?我是卖唱,不是乞讨。”
姑娘顿时满脸通红,回身就走。阿远跟上去,问她要个借宿的地方,说是今晚凉得很,不能在外面野睡。姑娘也不回头。阿远死皮懒脸地跟她到了一个小旅馆。“日月旅馆”的招牌字闪着魅惑的粉红色。透过玻璃门,阿远看见,室内也开着粉红色的灯,三三两两地立着几个皮肤松弛地女人,像塞在红色橡皮泥里的人偶。阿远明白了,这就是红灯区,但是外面飒飒的秋风吹在身上实在难受,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头扎进了“红色橡皮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