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48章
锦州前往晋城，风土人情已渐近西部，与南方差异较大。
一路上，玉娘对冰儿照顾有加，明显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断有歌舞团男演员热心搭讪，一律被她骂了回去，冰儿也省得清净。
倒是玉娘见冰儿是块练舞的好料子，不觉心痒，向冰儿提了几次要免费教授。
冰儿想这一路无事，习些舞艺也能分散伤心愁事，便答应了下来。
这一开头不要紧，冰儿天资聪颖，又愿勤加练习，进展很是神速。玉娘眼见自己的本事不够用，又拉来几位训导舞娘教授更多专业舞姿和技巧。
一路遇到演出，玉娘推冰儿上场表演，冰儿不愿抛头露面，担心引起注意。但有碍玉娘的热情，她同意戴了面纱表演，竟一路从群演、协舞跳成了台柱子。
周边的王公贵族、乡绅富豪纷纷慕名而来。玉娘不得不加演多场，还每日打发等在后台的老爷公子们。玉娘歌舞团的蒙面美女台柱成了传闻一时的奇事趣谜。
这日，歌舞团终于到达晋城，冰儿不愿再耽搁，当下与玉娘告别。
玉娘不舍拉她道：“冰儿，你一个小姑娘独自在这样荒凉的地方，很容易受坏人欺负。如今你已这么红了，不如就随我的歌舞团一起，我们在晋城再演几场，保你不愁吃穿。如遇到一个你中意的好人家，我绝不拦你。”
冰儿道：“玉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段时间蒙你照顾，我感激也知足。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定要去做。”
玉娘看她如此坚定，长叹了口气，拿出一包银两道：“这些日子你帮我赚了不少钱，我按最高级别演员的工钱算给你，路上拿着用吧。”
冰儿推辞不掉，从中取出两块，道：“清嘉哥哥已送了我不少盘缠，再拿这些足够了，太多容易引人注意。”
玉娘红了眼眶，道：“好姑娘，你自己多加小心。有事儿来找玉姐姐，就算不表演，我也养着你。”
告别了玉娘，冰儿摸着肩上懒洋洋的狐宝，也有些茫然。
晋城再往西，就是边疆了。可边疆如此之大，她又如何能凭着一枚虎首狼牙揭开身世之谜。
为方便行路，冰儿换了身男子衣装，找了个客栈吃饭，顺便带些干粮。
恰逢几个商人吃饭，商量着如何防风沙避尘暴，如何打点晋城前往凉州的关隘。
冰儿听得旅途艰险，而且进了凉州便是进了边疆。她心中一动，凑上前去问道：“几位可是要前往凉州？”
那几位商人很是客气，问她有何贵干。
冰儿道：“我要去凉州投奔亲友，又不太认路，能否与你们商队同行？”
商人们摇头道：“一路多风沙、盗贼，你如此文弱，我们可没办法保护你。”
冰儿拿出散碎银两，分与他们道：“这些是定金，你们就当捎运货物。如顺利到达，我亲友是那里的大户人家，肯定还会重重酬谢你们。”
几个商人耳语了一番，对着冰儿上下打量，终有一人走来道：“这位小爷，我们有几匹马车，几头骆驼，本无多余。但看你身形较轻，如愿乘骆驼，可与我们同行。但我们也有言在先，一路上你生死自负，吃喝自管，不可过问我们之事。”
商议达成，冰儿多买了些干粮随同商队一起前往凉州。
出了晋城，商队越走人烟越稀少，天高地阔，耕田渐稀，黄土戈壁渐宽。
冰儿坐在一头骆驼的驼峰上，比马背的舒适性可差了许多，摇摇晃晃慢慢前行。狐宝见惯了这般景象，无聊地盘在冰儿脖颈上，一会儿便昏昏入睡。
走了不久，从马车轿中探出一个小脑袋，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稚嫩地喊道：“呀，一只小狐狸。”说罢，他便要从轿中爬出来，被车中一位老奶奶拉住。
赶车人忙将马车停下，那个孩子跳下马车，追到冰儿的骆驼旁，冲着狐宝伸手欢叫。
冰儿给狐宝做了半晌思想工作，小男孩又再三保证绝不揪它尾巴，狐宝才很不情愿地让他抱在怀里。
冰儿帮小男孩骑上骆驼前峰，自己坐在后峰，小男孩从兜中掏出糖豆给狐宝吃，狐宝才勉强高兴起来。
冰儿与小男孩聊天，得知他叫元宝。元宝是商队领头人的小儿子，随爸爸、奶奶一同去凉州舅舅家玩。
冰儿笑着对狐宝道：“狐宝，小哥哥叫元宝，你们都是宝贝呢。”狐宝也觉得这样攀亲带故太过牵强，表示只对糖豆感兴趣。
走到晌午，头顶的烈日晒得人发晕。奶奶叫元宝去马车里躲日头，元宝不肯，非要狐宝和冰儿一起。
好在冰儿身材苗条。她抱着元宝，元宝抱着狐宝，和奶奶挤在一辆马车中，总算熬过了最毒辣的日头，还闭目休息了会儿。
傍晚时分，冰儿带着元宝、狐宝骑骆驼，她们已穿行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中。
四处是沙漠石块和连绵起伏的沙丘，少见绿色植被，颜色统一而单调。远远望去，形状各异的方形岩块突兀而立，算是让一路的景色有了些许变化。圆圆落日挂在远远天边，如此清晰，又如此寂寥。
商队如大漠里的一队蚂蚁，在广袤的大自然中显得微弱而渺小。
天色渐黑，商队领头人请有经验的向导找到一处地方，据说可躲避大漠风沙。众人将帐篷搭成一圈，在中间燃起了篝火，烤起牛肉。
冰儿和狐宝吃了些干饼。狐宝嘴馋，跑去找元宝要牛肉吃，元宝把手中的整块牛肉都给了它。狐宝还算有良心，留了些拿去给冰儿。
吃过饭，众人聊着一路见闻。冰儿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浩瀚星空。
满天的繁星清晰而明亮，好像离自己很近，近得伸手可摘；又好像离自己很远，就这么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众人渐渐沉默。片刻，有位男子吟唱起南方诗歌，冰儿拿出凤箫和着。歌声悠扬，箫声悠远，为单调的大漠添了几分生气。
晚上，元宝非要和冰儿、狐宝一起睡，商队领头人只好请冰儿在自己帐中休息。冰儿再三婉拒，最后听着领头人和狐宝的鼾声睁了一宿的眼。
第二日，商队领头人见冰儿黑着眼圈，当晚便让冰儿和元宝、狐宝休息，自己和其他人凑帐篷了。
一日午后，商队正走在路上，向导脸色突变，和商队领头人商量了几句。领头人让众人将骆驼牵成一排跪倒，把马车从马儿身上卸下，马儿和人都趴在骆驼的一侧。
冰儿见四处并无动静，正纳闷这是要躲什么。
突见天际出现一片黑色，狂风裹着沙尘快速移动，遮天蔽日地朝他们迅速袭来。转眼间，眼前的白昼变成了黑夜，呛人的沙土夹杂着碎小石块迎面扑来，冰儿将怀中的元宝和狐宝紧紧护住，自己也努力把头埋在骆驼身旁，还是抑制不住令人窒息的恐惧感。
一匹马儿受了惊，嘶叫挣扎着奔了出去，瞬间被淹没在黑暗中。
感觉过了许久，大漠沙尘暴终于过去，天空和太阳又显露出来。四周恢复了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冰儿紧张地呼唤着怀中的元宝和狐宝，见他俩安然无恙地抬起头来，才松了口气，将他俩头上、身上的沙土拍去。她发现自己也是满头、满脸、满身的沙土，连口中也是石子沙土，拍打周身后又去漱了口。
商队领头人带着众人清点人员、骆驼、马匹和财物等。一辆马车被压坏，那匹惊跑的马儿不见踪迹，所幸人员无伤亡。
重整上路后，众人在不远处发现了那匹马儿，已被埋在沙土中毙亡，眼口鼻中全是沙土。
众人触目惊心，为躲过刚才那场惊魂动魄的沙尘暴庆幸不已，冰儿也亲见了骆驼被称为“沙漠之舟”的神奇。
一场沙尘暴揭露了生命脆弱渺小的事实，众人都显得疲惫不堪，沉默少语。
傍晚，大家搭好帐篷正打算早点儿休息，突然向导又惊慌起来。这次众人也慌了神，因为远处传来了野狼的嚎叫声，不是孤狼，而是狼群。
向导指挥众人稍远离帐篷，点燃火把。他们拿起所有能用的武器，将老瘦弱小和马匹围在当中。骆驼属于沙漠逃命高手，狼一般不会打骆驼的主意。
渐渐地，令人心惊的狼嚎声越来越近。
黑夜中突然出现一对绿莹莹的眼睛，接着又是一对，转眼他们便被狼群包围了。狼群慢慢缩小着包围圈，进入了火光能及的范围。
冰儿看见约十多条灰色的野狼，眼睛凶恶贪婪，露出尖尖利齿，紧绷着身体，随时打算扑上来。
元宝被奶奶紧紧抱在怀里，本被捂住了眼睛。他扒着指缝好奇地望出去，见到了凶狠的狼群，“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其中一只狼早已蠢蠢欲动，此时就像得到了信号，突然扑向人群。它被商队领头人一剑刺中前腿，哀叫一声退下去。
但这匹狼的失败受伤并未吓退狼群，三五匹狼接连发起进攻。众人挥剑舞棒，再次击退狼群进攻。有人受了重伤即被救入内圈，众人围成的防卫圈越来越小。
冰儿被围在圈内焦灼不安。狼群具有持久攻击力，如不给它们致命一击，恐众人今晚都难逃狼口。
她瞥见一只脸上有疤痕的强壮灰狼仰头嚎叫，又有几匹狼冲了上来，前一次进攻也是它在嚎叫指挥。
冰儿命狐宝去找元宝。她果断取剑跃过人群和狼群，直奔头狼而去。
那头狼正凝神关注战势，突见一黑影蹿来，毫不畏惧，稍退两步侧扑上去。冰儿一剑刺它未中，脚刚落地，旁边两匹狼也转头扑向她。
冰儿片刻不敢大意，刷刷几招先解决了一匹狼，接着刺中另一匹狼背。还未等她拔出剑，那头狼红着眼，从背面向她扑来。
冰儿弃剑，就地翻滚，先避过头狼的进攻，顺手拿出寒钩。
待头狼再扑上时，冰儿瞅准机会，屈膝弯腰从它身下滑过。她牢牢握住寒钩，举手从它脖颈处划至腹部。头狼一声惨叫，越过冰儿头顶直摔向前，颈破肠流而亡。
众狼见头狼惨死，不再恋战，纷纷往后退缩，嚎叫几声后，相继消失在黑夜中。
冰儿腿软坐地，才感觉握住寒钩的手不停颤抖，众人也是惊魂未定。
商队领头人走上前确认头狼被杀死，走上前来拍拍冰儿的肩膀，赞许地向她竖起大拇指。
当晚，众人不敢睡入帐篷，先将受伤人员安置好。
冰儿勇退狼群，受到了尊敬和优待，被围于内圈休息。其余人围卧于外，并留了三人轮流值守，直至天明。
次日，商队领头人重新清点了骆驼、马匹与财物，将受伤人员扶上马车和马匹，其他人或乘骑骆驼，或步行跟随。
一路仍是隔壁沙漠，但绿色植物渐渐多了起来。一丛丛的低矮灌木稀稀落落，根茎稀薄，叶如尖刺，适合这缺水少雨的沙漠地区。
向导说，离凉州还剩下不到两日路程，众人受此鼓舞，又活跃了起来。
正高兴，突见对面尘土飞扬，马蹄震天。那向导眼尖，大叫道：“不好！沙漠强盗！”
众人还未来得及操拿武器，那伙沙漠强盗已逼近，见人举刀便砍。元宝奶奶跑得慢，被强盗一刀砍翻在地，其他人也逃跑不及，顿时一片惨叫声。
冰儿顾不上悲痛，忙从骆驼前峰抱过元宝，将狐宝藏于背上，赶着骆驼逃命。
但骆驼再快也跑不过强盗马匹。一个强盗催着马一刀砍来，冰儿一缩头，帽巾被砍落，满头秀发披散下来。
那强盗一看，兴奋大叫：“奶奶的！这还有一个女的！”
听到他的呼叫，又有几个强盗冲冰儿而来。
那强盗俯身砍伤骆驼腿，骆驼栽倒在地，元宝被甩了出去，冰儿也滚落在地。
后面冲上来的强盗朝着元宝就是一刀，元宝只来及哭着喊了声“妈妈”，便没了声响。
冰儿顿时心碎，大喊“元宝”就要冲过去，被一强盗骑马拦住。另一个强盗朝她撒了一把白色粉末，冰儿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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