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在工地上搬砖
他衣衫破烂，满脸褶皱，双手
打满血泡和老茧
“他这人太清苦，不懂的享受生活”
工友们这样评价他：“挣下钱舍不得花，
他不知道，那里的妹子有多好耍”
“就是爱喝酒，爱看书”
“听说上过大学，是个文化人”
杜甫总是沉默寡言，不爱笑
不和工友们聊天，下雨天不干活
杜甫喜欢爬到楼房最顶端
呆呆的坐上一整天
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
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
滚滚来
工友们说：“呆劲又上来了，别理他，
咱们打牌，哎，轮你了，我出的红桃K”
每逢发工资的那几天
杜甫走上街头，到常去的那家酒馆
叫上半瓶白酒，一碟花生米
喝得醉醺醺的，又出来
天气不错，太阳晒得人很暖和
大街上人头攒动，香车宝马，来回穿梭
路两边是林立的高楼和五星级酒店
大腹便便者入之，肥头大耳者居之，
高官厚禄者，玩之
杜甫摇摇头，踉跄着脚步
“唉，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李白是个公务员
每天上班就是喝喝茶，看看报纸
聊聊天
局长总有开不完的会，写发言稿的任务
总是落在李白的身上
这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李白长吁短叹
我的笔，难道只能
写这歌功颂德，弄虚作假，
官话套话一大片的八股文吗？
办公室的秘书，是局长的小三
李白故意在她吃午饭的时候放屁
在她趴在坐上睡午觉时打鼾
局长说：“这是个刺头，年轻人，
总是愤世嫉俗，需要生活的磨练
就让他在这基层，多干上几年”
李白也喜欢喝酒
他总是一个人，不像同事们
三五个人一群，男男女女
喝完了，还要去唱
卡拉和OK
同事们说“李白这人不合群，有点高傲，
他是仙人，咱们都是俗人“
月圆的夜晚
李白坐在院子里，月光如水
他望着月亮，月亮也看着他
月亮啊，咱们俩来喝一杯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有一天，杜甫和李白，在酒馆里
相遇了
他们一见如故，从对方的身上
他们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从中午，喝到傍晚，从傍晚
又喝到半夜
他们发现，只有对方
才能听懂自己的那些
胡言乱语
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从来没有这么，痛快的，聊过天
杜甫的建筑队要搬迁了
他们像候鸟一样，从南方到北方
又从北方，到南方
哪里有活，就朝哪里赶
分别的时刻，他和李白
又见了一面
李白告诉他“我要辞职了，离开这个
养老院”
“那你以后做什么呢？我们总得要生活”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杜甫的梦想，是买一套
自己整天，都在盖的那种
房子
直到他老了，再也干不动
活了，他的梦想
也没有实现
在市郊的小河边
他搭了一座，茅草屋
这地方足够偏僻
不会有，城管
遇上刮风，下雨天
屋顶的，茅草，被吹走
还漏雨，被褥，总是
很潮湿
杜甫摇摇头“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后来
杜甫去找过李白
没见到人，听他原来的同事说
“那人就是个疯子，把工作辞了
房也卖了，车也卖了，全国各地
乱跑，还爱喝酒
喝醉了，伸手到河里捞月亮
淹死了，你说
那是不是个，神经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