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环的故事
在西平市远郊，有一座离山。这里风景秀丽，四季都开着各色不知名的野花。尤其是到了秋天，当山上的枫叶纷纷变了颜色，染红了听风亭下面那片山谷的时候，“离山红叶” 便成了游人心中最美、最醉人的景色！
今年的冬天来得有点早，晚秋的时节便有 些萧瑟 。黄昏时分，已是少有行人。在听风亭中的一边长栏上，却坐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老人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皱纹，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象这离山上的景色一样，丰富多彩，甚至……还有一丝激情！
老人仿佛在欣赏山间景色，可是突然间他眼中的神色变得黯然起来。一会儿，只见他从身旁包里掏出一枝短笛，慢慢地凑在嘴边，吹奏起柳永的《雨霖铃》来！
正吹呢，忽听得山峰那边有人和着笛声纵声唱道：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曲和罢，余音袅袅！老人掷笛大笑，只见山间小径上，走出一个俊逸的人来。他一袭休闲青衣，仿佛有点年纪了，又仿佛很年轻，全身上下，透着一种儒雅的书卷气息！可是他的眼神，却显得那么落拓，那么忧郁！仿佛整个秋天的韵味，都融入到了他的眼睛里面一样！
老人招手笑道：“好久没有这般痛快了！‘善哉！善哉！子之听夫志，想象犹吾心也。吾于何逃声哉？ ’ ”
青衣人听老人谈吐风雅，说的是“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典故。于是也笑道：“老伯之音，或‘巍巍兮若泰山’、或‘洋洋兮若流水’。今得幸聆之，不及洗耳也！”
老人抚掌大乐，道：“年轻人，请过来坐！”
青衣人缓步而来。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优雅，老人眼中的欣赏神色更浓了！
此时正是夕阳最美的时候。火红的余晖映照在山谷中的那一片枫林上，鲜艳的枫叶更是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
老人轻叹一口气，突然说道：“离山的风物都是美的，但自从那个女孩子来了以后，‘离山红叶’便成了离山最美的风景！”
青衣人的眼光也久久地停留在那片枫叶林上，听老人说起，便饶有兴趣地道：“女孩？！”
老人颌颌首，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伤感:“这是个忧伤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青衣人点点头，身体前靠，做出倾听的姿势。他看得出:这老人心里，定有什么烦闷之事，不吐不快；他也听出这话的潜台词，分明就是“你听听好吗”的意思。
老人满意地笑了，缓缓道来。
大约八九年前，也是一个秋天。离山上游人如织。这一天，听风亭中来了一位女孩子。她一身白底碎花长裙，如春花般精致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有什么放不开的心事缠绕在她的心上！她静静地坐在听风亭前边的草地上，眼中变幻着时而呆滞；时而缠绵的神色。离山上游人不下千百人，但她却宛如一株冉冉开放的百合花一样，那么优雅，那么沁人心脾！山谷中枫叶血红的颜色与她的洁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却又是那么惊艳，那么凄美！她一下子就成了游人眼中心中最美也最醉人的风景！
这女孩在草地上坐了很久，然后站了起来，慢慢采撷着地上的各色野花，把它们编织成一个精致的花环，走到山谷里，小心地把她挂在一棵枫叶树上，最后看着她静静的发呆！风儿轻轻地吹着，太阳光此刻也仿佛变了颜色。良久，人们隐约听到传来一声轻轻的咽噎声！许多人鼻子一酸，也随着她静静地流下泪来！
离山上的游人们没有象往常那样早早离去，几乎所有人都直到夕阳西下，眼中没有那女孩的身影了，才惆怅地下山而去！
于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离山上的游人都比平时要多了很多！不管是少男少女，还是中老年人，人们都希望再看见那个柔弱的女孩！而这个女孩没有让大家失望，每逢到了秋叶飘零的季节，都会准时出现在听风亭中，可是直到四年前的那个秋天……
老人清楚地记得：那年秋天，也和往年一样的美。那个女孩来了以后，采摘了更多的野花，她坐在地上，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编了两个花环。她把其中一个花环戴在自己头上，另一个花环，她放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只见她静静地流着眼泪，嘴里轻声唱着一支听不懂的歌！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女孩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接着掏出一把小剪刀，把两个花环慢慢地绞得粉碎，然后抛在了空中！
山风突然间大了起来，回旋激荡。将满谷枫叶和花环碎片卷到空中，纷纷扬扬，经久不下！听风亭中的人们心里如遭重击，说不出的痛痛痛！
从此以后，人们再也没在离山上看到过那个女孩！她的故事也被人们演绎成各种版本，广为流传！
“那天我也在。我虽然老了，但是我也被这个女孩感动得流下了泪水！自那以后，每个秋天，我每天都会到这里来，直到大雪把山路覆盖以后！我希望再一次看到这个女孩子，想知道她究竟过得好不好！她就象我亲生的孩子一样，时刻牵动着我的心！”说完这个故事，老人叹息着道。
青衣人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仿佛很悲伤，仿佛很痛苦，又仿佛很疚歉和无奈！
“有人说，她本是富家女，为所爱的人离家出走，可是却找不见那个她爱的人。所以在离山枫林中挂上花环，希望那个人听见后来找她。”老人说着。他突然发现青衣人眼睛里已经浸满了泪水，心想：原来他也是性情中人！
“也有人说，她是豪门千金，却爱上了仇家的人！在与仇家的一次商业博弈中，被自己父亲当作筹码，成了这次博弈的牺牲品。而她所爱的人却在这次商战中死去了。为了纪念他，每年秋天她都会来离山编织一个花环，寄托自己对他的思念！”老人叹道，“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每个传说都在同情那女孩的遭遇！”
转眼间暮色将至，老人叹息一阵，起身道：“今日得遇老弟，令我胸怀一畅，就此别过。他日有缘，或再能相见！” 拱拱手，飘然而去！
青衣人别过老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此时暮色已将听风亭和他都裹在里面了。朦胧中忽听得“哒”的一声，他久蕴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滴在长椅上，摔得粉碎！他哽咽着自语道：“我到底要怎么做，才不负人不负你呢？简儿，简儿，你能告诉我吗！”
青衣人眼中幻出一个如春日阳光般的女孩倩影，他脸上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他仿佛看到那个女孩在呼唤着他：“康哥哥，康哥哥！……”他激动地答应着，想去牵着她，可是她突然之间，一下子就不见了……！
青衣人嘶哑大叫道：“你为什么要走？简儿！我是你康哥哥！我是洛寒啊！你难道忘记了我吗！”他终于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往昔的一幕幕，宛如一个个精灵，铺天盖地一下子就涌上了他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