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 广场
沈小晴 09年
妈妈，我十六岁了
人家说是最好的年纪
行走在熙攘的人群间
妈妈，我觉得正被你注视
十六岁的腰肢是否格外挺拔
步伐
是否格外庄严
妈妈，
我是否清清楚楚地
是一个十六岁的样子
尽管我和伛偻蹒跚的老人
和小兽一样荒蛮的幼童穿梭在
同一条
道路上
妈妈，我不想再走了
这没头没脑兜圈的道路
时间都会在这里迷路
妈妈，
我要停下
站住
即使四面八方都涌来人潮
我还是要笔挺地站着
妈妈
你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顷的土地上
有没有一角让我站立
我没有标语
也没有武器
不纪念什么
也不争取
我只是想要站着
因为青春总是在我们匆匆行走的时候溜走的
我想站着，看住他
可以吗
哪怕只是看着他渐行渐远呢
就让我看着吧
妈妈
就让我一个人站立着
我又没有标语，更没有武器
我又不纪念什么，也不为谁争取
妈妈，你记不记曾经有那么一群哥哥姐姐
他们为你和你的土地
和土地上无人照拂的生灵
举过标语挂过横幅
当那些墨写的文字被血水模糊的时候
当广场上人群散尽
在这片连标语都不能生长的土地上
他们种下了武器
这是戈壁的物种
在一切绝境中生长
妈妈
你记不记的那些少年书生意气
他们说过被压迫的是要做主人的
我只有十六岁
被压迫的人们在流血，我看不见
看见了也只有叹息
苍茫大地
我不过是想偶尔站立
妈妈，
我要停下来了
抬起头，看看天空很高
泪眼迷蒙
如果我停下来
并且哭泣
是不是会有人和我一起站立
沉默的沉默的一群
站立着站立着站立着
是否会在你车流不息的心脏里
重新站出一片静止的广场
“没有人站立的地方不是广场
没有人倒下的地方也不是。"
也许我会倒下的
像一片雪花
在空无一人的黑夜里消融入土地
即使千年之后再成长于你的怀抱
抚今追昔，也想不起前世的自己
更加可能我会安然长大
默默离开
惊愕自己为何会站在那里
妈妈，我只想默默地默默地站立
你不用再告诫我这是怎样的螂臂挡车，毫无意义
有些事情不能选择，无法算计
比如此刻站立的愿望贯穿我整个背脊
妈妈，就让我安静地站着吧
谁的十六岁不需要一片广场
一个可以站立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