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地闯入到这样一个情境的我，只是一个初学者。

三

下午四点，小组成员在公司会议室集齐。身在多伦多的艾丽莎也通过电话加入会议。施瑞康坐在长桌的正中间，一身藏青色西装配一条浅蓝色的领带，脚上穿一双棕色的系带皮鞋。

“欢迎大家出席今天的会议，看了下应该所有人都到了。嘿，艾丽莎，多伦多那边天气怎么样？”施瑞康对着电话说道。

“天气好极了，大晴天。”艾丽莎回答道。

“很好。如果有人不认识我，“施瑞康一边说，一边环视整个会议室，“我是施瑞康，在锋芒工作七年，目前是锋芒的见习合伙人，同时主管日光组在北美的业务。”施瑞康说完，大家发出轻轻地笑声。

“哪有人会不认识你啊！”瑞恩连忙打趣地说道。

“今天我们一起来欢迎从欧洲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日光组的职业发展顾问，马林先生。”施瑞康说完，转过头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的光头男人。

“大家好，我叫马林。简单地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曾在锋芒工作过三年，之后去沃顿商学院读MBA。毕业后在一家欧洲的私募股权投资公司工作。工作久了我越发觉得我想做一些帮助他人成长的工作，于是我联系了之前我在锋芒工作时的职业发展顾问，越聊越投机，于是我就选择加入锋芒日光组做一名职业发展顾问。我非常期待与在座的每一个人一起工作。”说完，马林爽朗地“哈哈哈”笑了三声。他的笑声似乎包含一种奇怪的声线，给人一种诡异的不舒服的感觉，几乎可以用“魔性”来形容这个笑声。我用余光扫向陆肖和靳桓，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得出他们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的工作主要将会是负责每一个人在公司的职业发展，我虽然常驻欧洲，但是每个季度或者每半年都会飞来美国一次。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或者需求，都可以和我说。”马林补充道。

“你这个工作挺不错啊，要不我们换一下？”施瑞康对着马林笑着说。马林没有说话，又发出了他那独特的带有魔性的笑声。

“好，我们来聊聊工作进展。我们之前的项目顺利完结，三个月的紧张项目，大家辛苦了！另外我们现在正在接触很多新客户，也投标了很多家，估计很快就会有回音。我们下半年会很充实，这个组会继续蒸蒸日上的。克里斯，有什么要补充的么？”施瑞康看向克里斯。

克里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觉得我们进展的都很好，这个组非常有希望。”说完克里斯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可乐，我看到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很好，大家还有什么想法？那威，你说说。”

“一切运转的都不错，虽然上个项目确实遇到了很多坎坷，或许这都将是宝贵的经验积累，希望下一个项目能在流程管理上做的更好。”

“或、或许这还是人员配备问题。”克里斯插话道，“不过我们最终还是按照合同出了一套最终方案交付给了客户。”克里斯说话时微微伸出食指笔出一个“一”字，右手依然在不停地颤抖着。

“好。马德里，你说说？”施瑞康转向在座的唯一一名女性说道。

“我现在做的这个项目进展非常好。我个人写了很多的机器学习的代码，帮助客户显著提升了模型预测精度，客户非常开心并且非常认可。”听得出来，马德里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十足的得意。

“梁武风，你也说说。”

“我现在在整合我们之前做过的所有项目，把所有信息汇总成为一个数据库，这样未来的项目可以用它来作参考。”

“很好。对了，欢迎文龙今天正式加入小组。你有什么想法嘛？”

“我希望尽快能上手客户项目。”我回答道。

“你确定？”施瑞康笑着问道。同时其他人也附和地笑了。

“好，很好。今晚我们会搞一个小组聚餐。瑞恩，你来负责订一家附近的饭店吧。我今晚七点的飞机，现在就要赶去机场，所以没法出席了。不过马林和罗琥会和你们一起吃饭。”施瑞康一边起身一边说道。

“好的，没问题！”瑞恩大声回答道。

从公司开车去饭店不到十分钟。罗琥和瑞恩搭我的车一同去瑞恩选择的意大利餐厅。我的车上放着Nirvana的专辑《Nevermind》。

“歌曲很野性嘛。”罗琥说。

“也还好啦，我初中时最喜欢Nirvana。”我说。

“文龙，说说你的故事吧。”坐在副驾驶的瑞恩看着我说。

“你知道嘛，文龙其实是第二次加入锋芒哦。他之前面试拿到了录取，但是他拒了锋芒去了其他公司。”罗琥对瑞恩说。

“哦？是吗？具体怎么回事啊？”

“这个，说来话长……”

“慢慢讲，反正我们又不赶时间。”罗琥在后排补充道。

“哦，好吧。我之前想要做投资，于是拒了锋芒去了家投资公司做分析师。后来合伙人觉得赚够了钱突然良心发现，决定要回馈社会做慈善，于是就把基金关掉了。这么看来，其实话也没那么长。”我打趣地说道。

“那你这次是直接就进来了么？还是又面试了一遍？”

“我联系了施瑞康是否还需要人手。他说可以来，但是需要再走一遍面试流程。这一次最后一轮就是罗琥面的我。”我抬头看着后视镜，和坐在后排的罗琥眼神对视了一下。

“你这个经历也是够可以的。”瑞恩双手交叉在胸口，点了点头。

停好车后，我们三个人走进餐厅，其他人正好也刚刚抵达。餐厅为我们在尽头保留了一个长桌。陆肖选择一个角落坐下，我坐到陆肖旁边，那威在我对面坐下来，靳桓抽出那威右手边的椅子，在陆肖的对面落座，而曾阳坐在我的右手边。长桌的另一侧，围绕着罗琥与新来的马林，梁武风，克里斯，马德里和瑞恩相继就坐。

“嘿，文龙，我之前也是做投资的，我在富宝投资做过三年的量化分析。”那威对我说。

“富宝投资啊，他家规模不小，也算是全球前十了吧，很厉害啊。”我赞叹道。

“在大基金公司里做量化还是太过局限，做几个月新鲜之后就是事务性的重复了。无非就是优化各种因子模型，弄一弄交易成本分析之类的。而且这种传统公司和咨询公司相比，晋升可是又慢又难哦。”那威苦笑着，然后拿起手边的水杯，浅浅地抿了一口。他放下水杯的动作很轻，几乎听不到杯子和桌面碰撞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瑞恩正在和马林聊得火热。我的座位和他们离的太远，所以完全听不到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或许是什么有趣的话题吧，我看到坐在一旁的梁武风附和地笑着。一个非正式的聚餐也要坐在领导旁边，这个梁武风好像有点心机的感觉，我暗自思忖着。

“我之前在、在通达银行做合规，整个银行所有的交易记录我全都能看到！虽然我之前的组有四个人，但是我做的最好，领导把重要的任务都、都给我。”靳桓的话将我从思考中拉回到现实。“我们银行量化投资部的模型我也审过，看他们做的就是很传统的多、多因子模型，没什么特别复杂的。”

“话说你们收到邮件了吗？大后天我们有公司二十周年庆典，地点在市中心最高观景楼旋转餐厅。”坐在我右手边的曾阳突然大声插了一句。

“收到了，正好我还没去过观景楼呢。搬来这座城市之后就一直在不断地做项目，都没有时间好好逛逛地标。”靳桓一边翻着手机一边说道。

整个晚上陆肖一直没怎么说过话，只是静静地吃着饭，偶尔看一下放在桌上的手机。我默默地观察着团队里的每一个人：这些是我未来一段时间将要一起共事的人们——每个人都有着他们自己的故事，他们想要到达的地方，与他们试图隐藏的秘密。而蓦然地闯入到这样一个情境的我，只是一个初学者。

天渐渐暗了，餐厅里昏黄的灯光将嘈杂的觥筹交错渲染的及其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