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萱的电话来得突然,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兴奋,说她和顾维组织了留学生聚会,在凯特大酒店,周六下午两点,点名要我务必到场,还神秘兮兮地说有“惊喜”。
这两年我对聚会兴致缺缺,大约是混得不上不下,心里总有点怯。但“惊喜”二字从她嘴里蹦出来,伴随着那意味深长的笑声,像根小钩子,莫名勾得我心口一跳,紧张里又掺着点说不清的期盼,稀里糊涂就应了。
“太好了!”启萱在电话那头欢呼,“那就说定了,周六两点,凯特,不见不散。”
回国后同在一个城市,这竟是头一回聚。
我家离凯特不近。这种场合,开车赴约是常态。可我实在没勇气开着那辆只能塞下两个人的国产小车,去见昔日同窗。
记得刚出国那会儿,关系很好的中国同学总会半开玩笑地说:“凌骁,你这184的个头,坐什么车都屈才,非得是林肯那种,配个司机,才衬得上你这‘王子’范儿。”
那时我总是腼腆笑笑,心里那点得意像气泡水一样滋滋冒泡,嘴上却半个字不露。
如今毕业好几年,辗转在这座大城市,工作换了几个,薪水看着涨,却始终够不上房,更别提豪车。起初还能用“年轻人挤地铁天经地义”安慰自己。
后来年纪渐长,鼻子不知怎的愈发敏感。地铁车厢里,人贴着人,那股混合着隔夜饭菜、廉价香水、汗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常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一咬牙,买了那辆国产双座小车,总算告别了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生涯。
以我这光景,实在提不起劲头去见那些留学回来的同学。
可启萱口中的“惊喜”,让我莫名联想到伊云。
会是她吗?我希望是,又隐隐害怕是。
启萱、顾维和我,是同一届进的A国M校。
M校在中国留学生圈子里口碑不错,教学质量硬,学术氛围浓,出过不少响当当的人物;加上所在州治安尚可,算是理想选择。
在国外的华人未必爱扎堆,留学生却是例外,异国他乡的年轻学子,没多少社会经验,又多是独苗,独立生活都磕磕绊绊,加上语言的隔膜,很难真正融入当地圈子。
所以校园里遇到中国面孔,天然就带着几分亲近。
出国前,我和启萱、顾维并不相识,他俩也来自不同城市。在学校官网上填住宿申请,我们仨不约而同选中了同一栋学生公寓的同一单元。三间卧室,共享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就这么成了室友,又恰好同专业,交集自然多了起来。
启萱性子外向,个子小巧,撑死一米六,但五官生得精致,她喜欢用厚厚的齐刘海盖住略宽的额头,两侧垂下的直发巧妙地修饰了稍显圆润的脸型。
这发型是她的“法宝”,初见的人,常被她书包上那个咧嘴大笑的瓷娃娃吸引,觉得她本人也如瓷娃娃般单纯可爱。
熟了才知道,“单纯可爱”跟她实在不沾边。
顾维是我在M校认识的第一个中国同学,热情,长得……很漂亮。从小到大,“王子般优雅帅气”的夸赞没少听。
可见到顾维,我才明白,对男人样貌气质的最高赞誉,竟是“漂亮”。他比我矮四公分,但比例极佳,身姿挺拔,走路时下巴总是微微抬起。肤色不算白皙,是健康的小麦色,配上深邃立体的五官,光芒四射,像自带聚光灯的明星。
顾维显然深谙自己外貌的优势。
他在同学中,尤其在女生堆里,人气极高,他出现的地方,那些目光从不加掩饰,热烈得近乎赤裸,顾维有几次皱着眉,带着点厌烦对我说:“现在的女孩都这么不含蓄吗?一点矜持都没有,不太讨喜啊。”
我半开玩笑地捶了他肩膀一拳,“少装,心里美着呢吧?”
他咧嘴一笑,放肆又坦荡,揉了揉被我捶的地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