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他们相互厌恶,就像厌恶被吮尽汁液的甘蔗那样,想要迅速的逃离、防守那个无聊之物再次闯进生活。他们对人是没有恶意的,他们是对某种没有内容的生活形式怀有深深的敌意。当有一方忍受不了空虚和虚无,他们可能会拼命的留住最后的形式。甘蔗没有了,但是至少还可以再尝尝甘蔗渣啊。口香糖被口水带有了甜味,但是那个舌头依然贪恋有个东西作伴的感觉。有这种习惯的人,已经有了老年人的世故和守旧,他们逶迤回忆和寻找回忆之中。从远处看,这些在恋爱中迂腐、垂垂老矣的一方比那个激情四射一方的更具有普鲁斯特的风格。
年轻人不讲武德。分手后,有一方才想起来年轻人有诸多特权和天然的理所应当。他们开始装嫩,日复一日的想象着过去,夕阳下高跟鞋的影子,夕阳下被拉成修长的腿的影子,夕阳下他们的影子想漫画里的人物一样充满趣味。晚上在睡觉前,他们制作了一个健身或读书的计划,找了一些跆拳道或舞蹈课的名片。
只可惜啊!他们都以为自己品尝了恋爱的甜蜜,轻松的摆脱了他们不愿接受的无趣,并暗戳戳的打算进行下一场甜蜜的掠夺。实际上,是恋爱这件事品尝了他们的汁液,榨取了他们的灵感和生气。他们以为自己受了失恋之苦,实际上他们品尝了被抛弃、被埋没的滋味。
对恋爱这事,我最受不了的是自己成为了别人的某样东西。有一个词,比如“前任”。这个词对我来说大概是最严厉的词吧。它意味着,我被永远的埋进了一个陌生人的记忆里,他像一个抽藏家一样把我和其他的事物一起装进了某个盒子里,只要他没有想起那个盒子并且打开它,我就无法得见天日。有一类人适合有前任,他们就是像普鲁斯特那样能够温柔的回忆的人。种种回忆,不论是痛苦的还是喜悦的,在他们那里变得轻盈,可以随意的与阳光或者月亮或者玫瑰搭配在一起。
要是那个暴雨天,我穿着黑色的风衣,打着黑色的雨伞,带着一束燃烧的红色玫瑰出现在她逗猫的梧桐树下,那个场景该是多么浪漫呀!
就像这样,在他们看似懊悔的轻叹中,前任这个词或许就要比所谓的现实更加有趣。当然,这并不是每一个人能够承受的。能够承担这奢侈的人不妨多承担一些。生活永远那么勾人心魄,让人止不住的想留口水或者被它戏弄得像个魔鬼的奴隶,多半是因为它不讲武德、也不讲规则。我对一切名词或动词产生了怀疑。我像一个被生活戏弄得不耐烦的人,不会轻易相信那些冠冕堂堂的词语,比如现任、现如今、前任,前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不想被封进某种类似于“前任”的黑匣子里,那就趁现在有趣一些,不要指望别人会拿你怎么样。能在别人的记忆中自由的说话,这是最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