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再,英雄已远——读Priest《有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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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间打开《有匪》,竟手难释卷。几乎不眠不休地读了20多个钟头,终因体力不济,又急于知道结果,只好囫囵吞枣地快速读完。掩卷之后,又觉意犹未尽,很想再重读一遍。

我不知道,继古龙、金庸之后,还有人可以把武侠小说写得这样精彩。原谅我的孤陋寡闻,作者Priest是晋江大咖,成名已有十载,我却从未听闻,可见书海之浩渺。百度了作者简介,除了主要作品,竟没有任何信息。如此神秘,真像个江湖高手啊!

到我这把年纪,还能被一部武侠小说吸引,除了我的少年心智(惭愧啊惭愧),还有几个原因值得一提:

一是作者的文笔非常优美。读了三章以后,基本可以确定,Priest是个女生。文笔十分简洁、生动、唯美。不论是写景写人,都有飘逸出尘的美感。即使写江湖险恶、写搏斗厮杀,都有种令人回味的意境。这一点,可以和古龙相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如她写周翡的心动:

少女心里有一条细细的暗河,据说有的人,心地是柔软的森林与草场,细流涓涓而过时,清脆悦耳,花香弥漫,自己和别人都听得见。而有些人,心里却是终年不开化的塞北之地,常伴寒风与暴雪,那些强横又脆弱的冰川碰撞时,随时便能地动山摇一番,因此地下即便藏着温泉,也是全然不动声色。

这种心动,真是让人震撼啊!

还有一点,大约是网络小说共同的特点,作者的文笔里还有一种难得的、举重若轻的幽默。不论是写公子哥的油腔滑调、少女的天真顽皮,还是写侠士豪杰的忠心义胆,王朝权贵的道貌岸然,都可以调侃逗乐,在整个阅读过程中,我常常忍不住哈哈大笑。

二是故事非常精彩。武侠小说,无外乎江湖风云,王权争斗,正邪较量,儿女情长。《有匪》全篇以周翡的成长和她与谢允的爱情为主线,写了三代武林的恩怨情仇。难得的是,整个故事气势恢宏、荡气回肠。蜀中的四十八寨,40年前“奉旨为匪”。说是土匪,收留的皆是王权相争时的各派遗部,把这绵延险峰治理成一片世外桃源。

然而,乱世之下,何来桃源?四十八寨不可避免地卷入江湖恩怨,经历背叛、招安、暗算、战乱……最终随着天下一统归于平静。

周翡,也终于从一个不谙世事、倔强坚强的少女,成长为“天下第一”的英雄。

周翡孤身一人的时候,可以以身犯险,也可以浑水摸鱼;身边有需要照顾救助的朋友时,可以一诺千金,为了别人学会隐忍;然而当她身后是整个四十八寨,是默无声息的群山,是山下所有闲散的茶楼棋馆、集市人家时……她便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千层牵机牢牢地绑了起来,吹一口气都很可能从身上割下点什么。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最让人回味的一点在于,作者写了什么是“强者之道”:

取舍不取决于你看重什么,不看重什么,因为它本就是强者之道,或是文成,或是武就,否则你就是蝼蚁,一生只能身不由己、随波逐流,还谈什么取舍,岂不是贻笑大方?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江湖梦,梦想着在江湖快意恩仇、来去自由。却不知,江湖不只有对酒当歌的豪迈潇洒,还有人心险恶、名利争斗,有生死成败、英雄末路……所谓江湖,终究是强者的天下。感谢《有匪》,让我酣畅地过了把瘾。最后,再和大家分享一些书中的精彩句子:

二十年前,最顶尖的高手们,而今都已经音尘难寻——南刀身死,北刀归隐关外,留下个武功全废的传人,在小客栈里当厨子;山川剑殷氏血脉断绝,满院萧条,就剩下一个歪瓜裂枣传承血脉;枯荣手一个疯了,另一个也销声匿迹了十年之久;至于蓬莱东海的“散仙”,此人好似从未曾入过世,究竟有没有这么个人,至今都不好说。

绝代的才华与倾城的容貌,都是稀世罕见之宝,但一旦对它生出依仗,它也很容易变成一个人难以摆脱的魔障。
世上始终有那么个地方,可能没有多舒服、多繁华,却是一切羁旅的结束。
偌大的三山六水,多少少年人初出茅庐,踌躇满志,五年、十年……又有多少能挨过那些污浊纷繁的世道人心呢?
这些备受宠爱的少年少女越是从小偷奸耍滑得理直气壮,遇上事的时候,便会越是痛恨自己。大人们总觉得她还小,自己还中用,还能替她撑起一片天。可世事如潮,孩子们总觉得长辈们如山似海,怎么靠都靠不塌。谁又知道这些遮风挡雨的背影,有时候也只是一块单薄且障目的糟木板呢?

可是忽然间,她在深秋的风中想起了很多过往未曾留意的事——她那时是怎么跟李晟明里暗里斗气的,又是怎么百般敷衍李妍也挣脱不开这跟屁虫的。无数个下午,她在周以棠的书房中睡得一脸褶子,醒来瞥见小院中风景,看熟了的地方似乎每天都有细微差别——渐次短长的阳光、交替无常的晴雨、岁岁枯荣的草木……还有周以棠弹在她头上的脑瓜崩。

她未曾受过岁月的磋磨,未曾在午夜时分,被回不去的旧年月惊醒过。    她也未曾怀疑过,很多自己相信且期冀的东西,其实都只是无法抵达的镜花水月,凡人一生到头,爱恨俱是匆匆,到头来剩下的,不过“求不得、留不住”六字而已。

她像个走了很远的路方才归来的旅人,心里未必不欢喜,只是十分疲倦,累得见了日日牵挂的亲人也不想言语,闻到久久思念的家常菜味也不想吃,看起来倒像是无动于衷似的。
“因为别的人,或是走上坡路,或是走下坡路,或是原地不动,脚下起起伏伏,都有着落。你却不同,你走的不是斜坡,是峭壁,石阶之间没有路,只能拼命纵身跃起,每次堪堪抓到上面的石头,再挣扎着爬上去,万一爬不上去,便只能摔个粉身碎骨,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

一个人刀锋利不锋利,敌人知道就够了,闲杂人等无须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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