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青檀的登山杖就叩响了龙王山麓的冰碴。我们五朵金花背着沉甸甸的登山包,在晨雾里像一串倔强的冰葡萄,摇摇晃晃挤进山岚的褶皱。山径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一条被揉皱的灰绸带。
山路比想象中更泥泞。山脚下湿气很重,大约爬升了100米左右高度,山林中便隐约飘起了小雪。我们几个瞬间窃喜,没想到在这个早春还能遇上2025年的第一场雪。融雪裹着腐殖土,在陡坡上熬成粘稠的黑芝麻糊,每抬一步鞋底都要发出"咯吱"的叹息。我紧紧攥住登山杖,一步一步扎实了地面,才敢踩下去。有几步路感觉重心都不稳,加上路面湿滑,差点要滑落下去。可能上坡湿度高的原因,几个人都感觉到爬的特别累!于是走走停停,慢慢适应。越往上走,温度越来越低,冲锋衣刮过刺藤,瞬间结出薄霜,像披着件冰绡的铠甲。攀升至四五百米时,感觉路面越来越泥泞,也越来越滑了。于是我们陆续套上了冰爪,加上之前登山鞋沾上的泥土,瞬间感觉脚重了很多,但总是要安全第一。一路往上,泥浆从石缝里汩汩渗出,在零下三度的空气里凝成混着冰碴的胶质。由于第一次用冰爪,套上鞋后前后没有调整好,导致脚掌后面不时的粘起冰球,更给我上坡带来了困难。后来经过梨路队长的指导,我把冰爪的脚后跟方向往上拉饱满了,使得登山鞋和冰爪更紧密结合,果然走起来更轻松了。
一路遇上了江苏镇江的三十多位驴友,男男女女的,公放着音响,好不热闹。到了难爬的“绝望坡”,前路突然收束成七十度陡坡,一行人依次慢慢往上前行。随着前面队友“啊”的一声,我以为上面有人滚落下来,赶紧下意识的往一侧闪退。一块拳头大的碎石从上方滑坠,像颗流星砸中了我左手的食指。虽然带着厚厚的抓绒手套,但瞬间那种十指连心的生疼,无法用言语表达。大约过了几分钟,直到血渗出手套,我才知道砸得不轻,原来被砸了一个三公分长的裂口,只剩一点表皮耷拉在上面。于是用了点餐巾纸压迫裹了一下,戴上一个薄膜手套,再戴抓绒手套,翘着兰花指,才能艰难的使用登山杖。
海拔1500米的垭口,风突然噤声。漫天鹅毛大雪垂直坠落,像天神在拆解羽绒被。走在最前的梨路队长的帽檐上堆满了积雪,如果一直不动,我感觉能凝固成个雪人,登山杖指着前方发抖——整座山脊正在月光里结晶。雾凇攀着冷杉枝桠生长,每簇松针都裹着半寸厚的冰晶,宛若万千水晶珊瑚破雪而出。垂落的冰挂被风拨动,泠泠清响惊醒了沉睡的月华,整片雾凇林顿时漾起银色的光晕。
下山时,半融的雪水顺着山脊淌成细流,在裤脚凝成冰壳。冲锋衣的防风面罩里呵出的白雾在睫毛结出冰花。那些染着泥浆的冰爪齿痕,竟像极了朝圣者留在玛尼堆上的密语。我的伤指在零下五度里失去痛觉。五个兴奋的姑娘突然笑作一团,呼出的白雾凝在半空,成了龙王山替我们按下的云雾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