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在阳光里肆意的日子

某日周末,阳光明媚,本想睡到自然醒的我,被手机微信视频的声音吵醒。那时的自己刚刚换了新工作,八点半上班,单双休,工作量是之前的几倍,同事之间的交流基本多用微信沟通。所以开始的一段时间,一到周末就想睡个懒觉,听到手机微信的声音,就有一种突然来事的紧张感。我睡眼惺忪的看着枕边发着光的手机,还好是姐姐打来的。不过小姐一般只会在晚上和我视频,而且还是去住那里帮忙照顾小外甥女的老妈要求才会和我视频,今天中午就发来视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我从床上起身,这才发现已经中午时分,屋外已经大亮,阳光从窗帘隙缝中溜进来,在床上呈现出一道锐利的亮光,我看着这光,按下了接通键......原来是老妈听说大我几个月的表哥在市里买了房子,这个消息传到了老妈耳中,于是她开始着急了。她和小姐询问我心中有什么想法,并把表哥新房的格局图发给我看。我说了一声,真好看,然后就和她们扯其他的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老妈就是这样,总有操不完的心。我们读书的时候,担心我们的学费,生活费,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等我们三个子女都独立工作,她又开始担心姐姐的婚事,我的工作;现在姐姐们都结婚了,有了小宝宝,我工作了好几年了,她也从老家出来帮姐姐带娃了,以为老妈可以在城市里好好生活几年,可她又时刻担心起我以后的生活了。老妈让我觉得她就像是一头蒙着眼睛拉磨的驴,永不停歇的走着,却总是在围着我们转着圈,乐此不疲。有时想,这是那一辈人的思想,还是做父母的宿命,渺小而伟大。

她们并不甘心话题被我扯远,又重新拉回来问我的打算,什么时候买房之类的话。我笑笑说,哪里买得起。其实心中没有一点波澜是不可能的,谁不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但就目前自己的状况和那高昂的房价一比,就像是在珠穆朗玛的山脚眺望着山顶一样,看看就好。尽管她们说如果自己想买房子,家人可以给予支持,一起凑个首付,后面的月供自己来就可以,但我还是不想也不敢马上就答应什么。因为一想到自己将背负几十万的债务生活,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因为做生意,向银行贷了一万的款,但生意并未赚钱,于是这一万的贷款和利息困扰了我们一家人好多年,最后还是在亲戚的帮助下才还清。所以,从小我对于借钱,贷款本能的抗拒,也很少做超出本人能力的事情。再者就是我自身的那么一点自尊,自己的事情,并不想要一家人操心。虽然依靠自己独立买房,有那么一点不现实,但我的思想里,并不是一定要买房不可,甚至我觉得也并不是一定要结婚不可。当然这样的想法自然和老一辈的人说不清,他们有自己的一套价值体系,我们就像是一棵树上的两支树杈,随风摇摆,偶尔碰撞,但终究朝不同方向生长。

总之,我以时机还未成熟拒绝了她们的提议。姐姐抱怨我害怕承受压力,并提醒我过几年就三十了,不给自己压力怎么会有动力。听了她的话,我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是啊,过几年就三十了,就到古语里的而立之年了。时间果真流水匆匆,这一年一年过着,不能说不知不觉,但也远比我想象的静悄悄。想起自己读小学的时候,老师总会问,长大后想当什么,那个时候说想科学家;再大一点,和朋友聊起彼此的理想,说以后想当作家。而现在,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当初的理想也不知道多久不曾谈起,不是忘记还而是无从谈起,也不知和谁谈起。

生活是一块巨大的磨刀石,我们当初青涩尖锐的棱角,在渐渐被消磨,我们开始认识自身的不足和缺点,或是懒惰,或是自私,或是贪婪......也因为这巨大的磨刀石,我们不得不开始接受自己的平凡和普通,那些自告奋勇,没有边际的梦想,再也无法脱口而出了。正如北岛写的,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

三十而立?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才刚刚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而生活却马上就要不受我控制了。挂掉姐姐的视频后,我躺在床上,看着狭小出租屋的一切,顿时感觉自己像一个囚徒,被困在一个无形却坚实的牢笼之中。我知道过几天或者几个月她们又会提起这个事情,我也应该会答应她们的提议,因为我现阶段的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我可以想象到今后自己的生活轨迹,工作,房子,婚姻,孩子,彼此循环反复。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局促,我打开窗,试图寻找一点风,或是新鲜空气。午后的阳光折射进来,那一道锐利的光变成一大片亮色,我在光影中看到无数尘埃翻腾舞动。我感觉自己即将和它们一样,跳入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和无数人一起在海浪波涛里起舞,或者挣扎。老实讲,我还没有准备好,即使我注定要成为一头驴,但那块蒙上我眼睛的布,我还没有勇气捆上,至少那不是我现在想要的生活。那我又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

我的思绪突然卡住,踟蹰地看着屋内的阳光,它仿佛有双脚,随着时间在移动着,当它爬到我赤裸的胳膊上时,我感到了些许温暖。这是光的温度,这种和煦,自然的感觉让我想起了年初的一次远行。那次远行我到达了梦寐以求的西藏,去到青海,我在布达拉宫周围转经,在大昭寺门前看信徒们朝拜,在珠穆朗玛峰脚下眺望星空......那是我最靠近阳光的难忘经历。

想要去西藏这是高中时就埋下的愿望,那个时候最喜欢的作家庆山出了本书,叫做《莲花》,讲诉的故事是关于西藏墨脱,从此对于西藏就有了向往。到后来,仓央嘉措的诗,阿来的《尘埃落定》,电影《转山》......都让我对这块充满神秘气息,遍地信仰的地域趋之若鹜。

于是元旦刚过,自己时间充足,不如来一场旅行思考放松,脑海中一下就蹦出了"西藏"。此时正值冬季,曾经去过西藏的朋友告诉我,现在并不是去藏区的最佳时间,很多道路因为大雪已经封路,并且冬季的高原反应会更加的强烈和难受,所以并不建议我这个时候前往。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十全十美总是少的,多的是美中不足的感慨。其实哪有什么最佳时间,我始终认为旅行是一种随心而动的事情,只要你有时间,只要你需要,什么时候出发都是好时候,因为自然景物它拥有灵性,知晓你的内心,会将你需要的那部分呈现给你,又或者人会在旅行中摄取,找到自己想要的部分。因此,只要出发,只要脚步不停,就一定有收获。

我定下了第二天去西藏的火车,广州到拉萨的卧铺。这是我迄今为止坐过最久的一趟火车,五十二个小时的车程,想想就觉得累。但是去西藏怎么能错过青藏铁路,这传说中的"天路",所以真的应了古话,路漫漫其修远啊。为了要应对这漫长的旅程,临去前的晚上我采购了一大包的物品。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远行,上次去川藏高原,去云南飘荡了将近一个月,所以自己需要什么也算是清楚。泡面,瓜子,花生,芬必得,藿香正气液,罗汉果,两套保暖内衣......食物是五十二个小时车上的能量来源,药品是被我根据自己情况来应急高原反应的,芬必得治发热感冒,霍香正气液简直是万能药,罗汉果泡水既能预防感冒,又能补充能量,每次旅行都是必备。青藏高原,那里高寒地区,想想都觉得冷,保暖内衣当然需要。

火车按时从广州出发,我买到上铺的位置,爬上去我才知道为啥上铺会是最便宜的,因为上面又高,又挤,有恐惧症和幽闭症的人最好别买。这次漫长的车程开始是兴奋,观察着车厢的所有设施,观察的周围乘客的反应,观察着车窗外的一切,尽管一切又是那样的普通。后来时间开始变得缓慢,我也从吃饭,听歌,看电影,阅读,休息,直接变成了吃饭,休息。好在,这趟列车要穿越大半个中国,偶尔的一次车窗眺望,依旧会给我不一样的新鲜,我看见重峦叠嶂的丘陵,一马平川的平原,跌宕绵延的高原,翠绿的树,恬静的湖,茫茫的戈壁,祖国的大好河山几乎都被它经过,即使行色匆匆,但也何其有幸。

列车到达西宁,是第二天晚上的七点多,我们全体下车,换上开往拉萨的专用列车。我又开始兴奋起来,和其他人一样跑到火车头处合影,当我看到火车上印刻着"青藏宁段"字样时,我知道这次是真的要踏上歌中唱的"天路"了。在车上,我们填写了一张《旅客健康登记卡》,告诉我们即将前往海拔3000米以上的地方。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我躺在上铺的床上,听到列车员说,德令哈站到了。我心头莫名惆怅,德令哈啊,是海子的那个德令哈啊,我默默的念起那首诗,"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我头顶是释放氧气的供氧口,微微气流拂面,心中暗潮涌动,明天早上,我就可以看到青藏高原的真正面目了。

黎明刚破晓,我就洗漱完毕坐在窗前了,和我一样想法的人很多,每个窗口都坐满了人。坐我对面的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年轻人,这两天的交谈,我知道他是我一样从广州出发,还有邻座的两个人也是,一个从澳门来的三十多岁的大哥,另一个则满是白发的,看着七十多岁的大叔,当初我看到他,很是惊讶,毕竟西藏这个地方,高原反应可不是假的。但是我立马就理解了,来西藏的人,心中多少是有执念的人,为了风光,为了信仰,或者一首歌,一段话,又或者寻找漫漫人生旅途中的出口,答案......这些,那些都是我们到来的理由。

我们相视一笑,静静的望向窗外,窗外是一片黄沙戈壁,昨夜的冰雪还未完全消融,有一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偶有几只黑色牦牛缓慢行走着,视线延伸,远方是绵延的高耸山脉,在日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与碧蓝的天空无缝衔接,天上漂浮着白纱般的浮云,大气蓬勃,宛如仙境。伴着沿途如此壮美的风景,我们一路跋涉,下午五点左右,终于达到了拉萨。

一出火车站,我看到艳阳高照,一点也没有傍晚时间的感觉,也没有冬日气息,仿佛置身夏日。当然凭借着我上次去川藏的经验,高原就是如此,昼夜温差极大,晚上绝对冷死人不偿命。我习惯性的拿出手机对着"拉萨站"拍照,才拍了一张,就听见远处的保安对着我吼,不允许拍照,快点离开。我识相的推箱走开,去寻找网上查好那路公交,前往早已预订的客栈。拉萨的公交车和内地的没有什么区别,车上我看到行装各异的人们,有的普通汉族的时装,有的是传统藏族服饰,还有红色棉布的喇嘛。汉人和藏民极好分辨,从皮肤,眼神,体格独有不同。

我坐在车的尾端,旁边也是一位背包客,我们交谈,原来他去年已经来过,因为时间匆忙,没有玩尽兴,这次来打算在这里过农历新年。我问他,竟然你来过一次,有什么推荐或者计划的吗?他笑笑,西藏这地方与内地太多不同,到处都是可看,可感受的,都值得推荐,更不需要计划,走哪算哪才是最好的安排。我听了也笑笑,点头认可。西藏这个既充满魔力又如此艰难的地方,能选择到来,心中要么早就有了方向,要么迟早会有方向。

阳光在我的出租屋内消失的时候,我飘远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我居住的地方在这繁华城市中心的城中村,这里潮湿,拥挤,阴暗,但却被遍地崭新的高楼大厦,明亮璀璨的霓虹层层围绕,显得格格不入。我住在七楼,之所以选择这么高,是因为也只有到达一定高度,在这密集的建筑中,阳光才有可能短暂光临。对于光,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我看着窗外走远的阳光,我孤身坐在阴影里,突然想起外婆来。尽管她已经去世多年,但我依然会经常想起,好像她还我的身边,没有离开一样。我心中默念起她对我说的话,"看着光,这日子才有盼头。"

那时的她疾病缠身,因为摔跤,身体多处骨折,因此从农村老家搬出,住到了镇上我的家中,方便照顾,也方便就医。外婆自外公去世后,就一个人住在老家,她养育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偶尔会去住在城里的几个舅舅们和我家里住几个月。但绝不多待,因为她是一个极其通明的人,深谙人性,在自己尚能自足的情况下,不愿过多打扰。去舅舅家,因为他们住在外地,需要给他们一个尽孝的机会,来我家则是因为,那时候我家最为困难,爸爸是一个懒惰,酗酒,爱烟如命的人,全家的经济支柱都在老妈一个人身上,外婆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如此操劳,辛苦,自然心疼。

老妈曾经跟我讲过,外公去世的时候,她守在身边,外公用沉重的手从床头拿出两百块钱,缓慢的塞到了老妈的手里,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外公仅剩的时间里,他最心疼和牵挂的依然是最为艰苦的大女儿。因此,外婆也不例外,只要有时间她都会来我家住几天,帮着老妈照顾尚在读书的我,帮着老妈忙上忙下,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为减轻女儿肩上的担子。也因为如此,我们家对外婆的感情极深,当外婆重病,瘫在床上的时候,各家都显得为难推脱,老妈放下了生意,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外婆的责任。好在,外婆意志顽强,坚韧不拔,身体在老妈的照料下,渐渐好转,从不能行走到能缓慢移动,只是再也没有以前  灵活的力气了。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应该是指老人健康的时候,  但现实是残酷的,人总要生老病死,一旦老人重病,那她就像是一盏油灯,燃烧着每一个人的耐心。舅舅们之间的矛盾也因此变得日益明显,闲言碎语难免进入外婆耳中,活到耄耋之年的外婆,似乎早已清楚,睁一眼闭一只眼,从不过多言语。只是我经常看到外婆呆坐在床头,望向窗外一动不动,阳光倾斜的照耀着她的全身,银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脸庞,桎梏的双手自顾握着,那么安详,又那么寂寞。我走过去和她聊天,问她看什么?她拉着我手,轻轻握住,"宝宝,我在看日头。看着光,这日子才有盼头。"

当时的我并未完全理解她说的意思,但是对"光"的印象却牢牢记住,出来工作快四年了,换了五六个出租屋,唯一的要求就是看得见光。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开始独立的生活了,对这句话的理解也逐渐加深了,真正清楚的明白这话的含义,是在拉萨。

拉萨海拔三千多米,被称作"日光之城"。在拉萨的几日,我真正体会到了日光倾城的温暖和舒适。到了拉萨肯定要去布达拉宫,冬日的布达拉宫免门票,我去了两次,喜欢坐在巨大的台阶上晒太阳。布达拉宫是藏传佛教最为重要建筑,虽然已经不是一次看藏传寺庙,但第一次见到它,我就被它的宏伟震撼到,巨大的白墙红顶,梯形模样,每一处都比之前见过的寺庙大几倍,很难想象当时人们靠着怎么样的信仰,才能修建成功。

我站在高处的台阶上,头顶一片蓝天和艳阳,我眼下是绕着宫殿转圈祈福的人们,身后是跪在佛前虔诚膜拜的信徒,这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不论身体还是灵魂。

相比布达拉宫的日光,我更喜欢大昭寺广场前的阳光,打一壶五块钱的甜茶,我可以在那里坐一整个下午。大昭寺位于繁华的八廓街,人潮涌动,是商人和信徒都热爱的地方。我喜欢跟着信徒们围着寺庙绕上一圈,看着他们三步一叩,心无旁骛的磕着长头,然后坐在大昭寺门前的路牙子上,安静地观察着信徒们虔诚的膜拜仪式,并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安宁。"大昭寺门前铺满阳光......"赵雷在《阿刁》里这般唱过,起初并未留意,到现在才理解,他肯定也是冬天来的,因为只要感受过大昭寺的冬日阳光,就一定不会忘记这种恬静,怡人的感觉。

跟我一样的人很多,身边就坐着一个藏族大姐,右手拿着转经筒旋转着,左手翻阅一本我看不懂的经书,口中念念有词。看着她的模样,我突然想起我的外婆,其实一见到寺庙,我都会想到外婆。她也是信佛的,会记得观音菩萨的生日,会在那天吃斋。有时候想,明明是那么虚幻的东西,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多的人笃信不疑?大昭寺前面的这些信徒,一定有不少人和《冈仁波齐》里的人一样,从不远千里,万里的地方磕着长头,历经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不惧艰险地来到这里朝圣,这是何等的力量才能驱使他们完成?

看着阳光下淳朴的信徒们,脑海中浮现出外婆的话,"看着光,这日子才有盼头"。突然明白,他们和外婆一样,都是心中有光的人。那时的外婆,瘫倒在床,生命垂危,若不是有强大的意志,和对生活的向往,又怎么能慢慢好转。到后来,行动不便,生活区域仅仅在房间和厕所的距离,日子何其枯燥,亲人也渐渐失去和睦,争吵不休,外婆是在寻找"光",寻找希望吧,如若不然,这仅剩的日子,又要依靠什么来支撑呢?于是,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得寻找生活中的"光",对生活保持不灭的希望,是外婆和那些信徒教会我的事情。

这样的想法,在我到达珠峰脚下,感受到海拔五千多米的生活时,在更加根深蒂固。

前往珠穆朗玛峰,是我此次远行最为期待的事情,这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山峰,多少人为之神往,我当然也不例外。因为路途遥远,去那里还需要办理边境手续,我选择了报团出发。我们清晨出发,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珠峰脚下的村落。这两天的路程,沿途的风景自然美不胜收,我看到了羊湖,这高原上的美丽翠绿湖泊,如同天使的一滴泪,庄严的高原一点柔情;我看到了卡若拉冰川,那常年不化的冰雪,承载了多少自然的变迁;我看到了嘉措拉山口,那蜿蜒的盘山公路,犹如一条巨龙盘踞高原,是无数人类勤劳无畏的成果;我看到了天地苍茫,看到了冬日的可爱......

当我们到达珠峰脚下的绒布寺时,我们个个精疲力竭,有的已经靠着吸氧缓解,我也头疼的厉害。可司机说,前面就是珠穆朗玛峰时,我们全部来了精神,下车前往。当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日头在西面残喘,海拔五千多米的土地上,寒风肆意,我们裹紧衣服,静静的站在寒风里,忍受着身体的不适,看着眼前的巍峨的珠穆朗玛峰,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孤独感。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人独立生活了那么久,一个人去了那么多地方,也曾经一个人去医院动手术,但孤独的感觉也从未有这时来的真真切切。

现在想来,也许当时我是被自然震撼了。在珠穆朗玛峰面前,我突然觉得人类是多么的渺小,生命又是多么的脆弱。对于我们一百年很长,而对于它,根本不会有丝毫改变。而有些人还妄图征服自然,是多么的可笑,殊不知,一场地震,一场海啸,或是一场瘟疫,足以摧毁整个人类,而自然又会重新开始。

至此,我也就更加明白为什么西藏这块地方会存在绵延不绝的信仰,会有如此多忠贞不二的信徒,是因为艰难,因为敬畏。在这里,自然气候是何等的犀利,人类起初为了生存,只有适应,敬畏,信仰也就变成了这艰难生命的出口,不是吗?

我们寒风中眺望着珠峰,老天眷顾,我们等到了落日时,珠峰金顶的模样,宛如日出,壮美至极。夜幕降临后,我们驱车前往要住宿的地方,位于巴松村的一间普通农户家中。在那里,我遇见了,同是从广州出发的澳门朋友。我们烧着牛粪烤火,吃着这里的晚餐--方便面,喝着甜茶聊天,我询问与他一起的白发老人怎么没有来。他有些可惜的说,老人一到拉萨就开始高反,能在拉萨活动就很不错了,珠峰是来不了了。我忽然想起李白的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及时行乐,说的洒脱,但又有几人可以做到呢。

晚上我们睡在大通铺上,在这五千多米的地方想要安稳的睡去,真的有些困难。有人提议去看星空,于是凌晨四点,我们纷纷起床,在村落的一块空地上仰望星空,高原的夜晚,空气稀薄,整片夜空犹如巫师手中的水晶球,透彻清晰,偶有几颗流星划过,我们都各自惊呼,然后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突然想到,面对浩瀚的璀璨星河,整个地球又是这般渺小,我们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在这般巨大空间里生存的我们,拥有喜怒哀乐愁的我们是如何的幸运和美好,原来生命存在,就是已经是奇迹了。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在冬日旅行,因为在这个季节,人与自然有所对抗,彼此摩擦,才更显得生命的真实,让我更懂得生命的可贵。

深夜寂静,唯有风起风落,我在这冰天雪地的冬日,看着星河灿烂,内心犹如春日。

思绪被一阵腹痛拉回,我捂着肚子才发现已经下午时间,我还没有吃饭。于是开始煮面,来开始今天的第一顿。一个人的生活就是如此,自由得让人可怕。但我还是享受着现在的生活状态,除了上班,自己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可以宅,可以放肆,如果心情郁闷,会选择一个周末,随便一个周边城市都可以是目的地。在陌生城市中,漫无目的的走,在陌生的街道间,遇到陌生的人们,一切可以那么简单,毫无顾忌,放下伪装。

想起鲁迅在《狂人日记》里的话,从来如此,便对么?因此,人到三十,就一定要如何吗?我始终相信年龄只是时间符号,并不能代表什么。心智的成熟,成就的高低,可以和年龄划等号吗?当然,我们可以在各个阶段制定目标,但那目标应该是属于个体的,而不是大同。它应该是由每个人内心,能力,自由决定,盲目复制张贴,多数会陷入无边苦恼的死胡同。其实,人生也是一场旅行,只要向前出发,只要前进的脚步不停,那么就一定会有收获。

想起外婆去世的第二年,我们去她坟前扫墓,母亲一边烧钱纸,一边哽咽地和外婆说话,我们听着心情自然也是哀伤。表哥突然跟我说,外婆去世前不久的日子,他去看过外婆,外婆对他说,要我们几个同辈的好好的过,只要开心就好了。我听了,鼻子立即泛酸,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外婆一生极为辛苦,生在贫苦人家,长在战火年代,日子才刚刚起步,她们却已经老了。因此,身不由己的难,生活不易的苦,没有人比他们更为明白。开心就好,是多么简单又难为的忠告啊。

我端着煮好的面条,热气扑面,心中浮现出那时在五千多米的星空下,对着流星许的愿望,"愿生活如我所愿。"

一口面条下肚,我全身暖了起来,一如那日大昭寺前,阳光下喝着甜茶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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