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睁开眼,便看到斜射在窗帘上的阳光。差不多半个月的光景没有见到阳光了,老天不是阴沉着脸,便是泪雨纷纷,让人心中充满了阴霾。翻身下床,走进波波的房间。小家伙不知道正在做着什么美梦,小脸蛋隐隐透着笑意。轻轻拉开窗帘,这么美妙的天气,我可不想他一直睡到太阳晒屁股。光线从窗户上洒进来,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许多,波波的身子动了动,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不情愿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用惺忪的眼睛看着我:“妈妈,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呀?”我指了指窗户,“瞧,今天有太阳了。”波波看了一眼窗户,蹭地一下子就从被窝里跳了起来:“噢——太阳出来了。妈妈,你不是说,要是星期天太阳出来的话,就带我去公园玩吗?你可要说话算数哦!”正好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我朝着波波肯定地点了点头:“妈妈当然说话算数了,不过你得赶紧起来洗脸吃饭。”还没等我的话音落地,波波的小身影早已消失在卫生间的门口,这小东西,这种时候是最象他的爸爸了。要是他爸爸今天不出差,一家人去公园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
吃过早饭,我们朝着公共汽车站走去。周末,又是个久违的大晴天,站台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一辆辆的公车驶过,我和波波始终没有挤上去,小家伙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嘟着个小嘴。没办法,女人就是这么弱。几辆公车过去后,车站的人少了许多,站在我旁边的是个年迈的老婆婆,和我一样,也错过了好几辆公车。终于又一辆公车驶过来,我们总算踏进了车箱。时间已差不多到了半上午,车里的人也相对的少了许多。没有座位,站着的人稀稀落落,我和波波站在了一个十五六岁孩子的旁边,我一手拉着吊环,一手牵着波波,波波的小嘴在上车的刹那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脸上写满期盼,小眼睛骨碌碌地来回张望着,看着孩子兴奋的样子,我也不禁弯起了嘴角。想起自己小时候兄妹几个拌嘴的情景,不由得为现在的孩子委屈,整天与电视、电脑为伴,有几个忙于家务忙于上班的父母可以陪伴在孩子的身边陪他玩耍呢。想到这里,心里不觉升起了几丝歉意,拉着波波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波波疑惑地抬起小脸望向我,我讨好地对他笑了笑。
路过几个大商场,只有下车的人,上车的人寥寥无几,车厢里愈发空旷起来。公车再次发动向前行驶的时候,车箱后面一阵喧哗,波波的小眼睛尖,一下子看到了地上躺着一个人,指着对我大声的叫:“妈妈,快看,老奶奶摔倒了。”顺着波波的手指看过去,躺在地上的是刚才站在我身边的老婆婆,大概和我一样,因为没有人让座所以一直站着。可能是刚才的车发动的急了一些,她才不小心摔倒的吧。手上的包裹被甩到了一旁,汽车没有因为老婆婆的摔倒而停止行驶,看上去摔得不轻,老婆婆挣扎了半天,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波波抬起头:“妈妈,怎么没有人去扶老奶奶呀?”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向孩子解释,说现在的人都比较冷漠?说曾经有个叔叔因为看到一位老爷爷摔倒,就上前把他扶起来,送到医院,结果被判有错?“妈妈,我们老师说,小朋友要互相关心,看到别人摔倒了就要把他扶起来。”车里的人不是很多,因为老婆婆的摔倒车厢里异乎寻常的安静,波波的大嗓门在整个车厢里就显得那么突兀。我尴尬着,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回应孩子,波波看我半天不吭声,小手便在我的手心里扭动着,想挣脱出来:“妈妈,你放开我,我去扶老奶奶起来。”波波平日里是个讲道理的孩子,因为奶奶是老师,所以从小接受的就是如何助人为乐,如何关心别人,在我和他爸爸闹了意见的时候还经常充当我们的调解员。一直以来,他的理想是当一名律师。我从来没有想过孩子纯真的的理想会有与现实发生冲突的一天。心里面挣扎着,手却在不经意间松了一些,还没反应过来,波波早已在摇晃的车厢里向跌跌撞撞地老奶奶走去,正想阻止时,我旁边那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也站了起来,冲到波波跟前,拉着波波的小手向老奶奶走去。一片静谧,几十双眼睛都聚焦于这两个孩子。
在两个孩子(主要是那个大孩子)的帮助下,老奶奶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起来好象没受多大的伤,可能是因为年龄大了,行动不是太灵便,而且又在行进的车里,所以一时间无法站起来。在大孩子扶着老奶奶向座位走过来的时候,波波赶紧去把丢在一边的包裹捡了起来。车厢里的人的目光依然在随着孩子们摇晃的身形移动,目光里有赞赏、有羞愧、有疑问……当然也少不了冷漠。波波在老奶奶坐下后,依然把小手伸进我的手里,面对孩子如湖水一样澄净的眼睛,我感到羞惭,不敢正面看他,装做不经意地把目光探向窗外。车子在向公园的方向驶着,公园门前醒目的标志已经隐约在望。
孩子的欢乐似乎没有因为我的犹豫和车厢里发生的事情受到影响,他欢呼着,跳跃着,穿梭于公园的各个游乐场之间,在秋千上肆意地欢笑着,笑声撒满一地;在绳索结成的网上攀登着,汗水爬满小脸,脱掉外套的小背心上透出一片汗意……孩子是如此容易快乐。我被孩子的快乐感染着,虽然心里还为刚才的一幕感到不适,自己也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的冷漠羞愧,还是为孩子的勇敢担忧。
晚上回家上网,又在白天一幕的驱使下浏览了关于相似事件的新闻与报道。入夜,波波和那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站在了审判台上,恸哭不止,终于惊出一身冷汗,从恶梦中醒来。望着黑黑的天花板,暗自庆幸,多亏那个老奶奶没有摔坏。
世人本都有一颗悲天悯人的佛心,却因沦落尘世,渐渐地被一些世俗的东西消磨掉,现实使许多人们在遇到这类事情的时候退避三舍,表现出异常的冷漠,唯独孩子的佛心熠熠生辉。有佛心的人,就会有崇高的举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谅解自己的冷漠,不敢坦然地去面对孩子那颗平和而温暖的佛心。尘世中,你拣到佛祖散落人间的那颗细小的佛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