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注视着我,分针拖动着秒针,来来回回跑了十几个圈,等到——五角形变成了圆形,聪明人变成了傻瓜。
他手持相片,歪咧着嘴,朝我嚷,有一只苍蝇在你脸上爬呢!你快快用手拍死它,或用你的枕头捂死它,总之你有无数种方法让它死掉。你要把它死掉、死烂的痕迹留在上面,不能只是扬扬手赶走它,你的坚毅果敢为外人所知。
我举起桌上未消灭的半只西瓜。别动,我数到三,你放手。我刚数到二,苍蝇从相片跑进瓜里,他双手捂住眼睛,相片掉落在地。在中指和无名指的缝隙,他看见我在狠狠瞪他,他扭头在窗玻璃的反光中看到半只瓜反扣在桌上。
以往每次想指责我凡事专行,他会跑回自己卧室哭啼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敲门不让我睡觉。只要我刚打开门,他当然摆出一副要和我扭打的架势,一张委屈劳苦大众的黑脸,偶尔会在我睡眠时蹦跳进我那空空如也的脑袋,为此我总有几个晚上睡不好觉。我印象中他从未洗过头发,他自己也承认,他洗澡只洗身子。
这回他竟没有这么做,只是悻悻然说道,何不在瓜皮上钻孔,就这样闷死苍蝇可比拍死它或捂死它残忍百倍。我突然发现他一下子变得聪明了。
我拿起筷子在上面连戳了八个孔,他啧啧说非常不错,技术娴熟,倏忽摆出一副臭不要脸的样子。我可没空和他扯淡,不等他再说就按灭了灯,他在原地跺脚,嘴上骂骂咧咧,极为罕见的当场发作,而不是明天一早。
我疾步进屋,带上门,合衣睡觉。心想他的反常是头回见,半夜方便时我顺手捡回遗落在沙发旁的相片。相片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上面是他的那张黑脸,有一次我在他生气的时候偷拍下的。
第二天,我准时被他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妈的,这桥段和往常有什么分别?
只见他半裸着上身,一脸的兴奋,喊我去打开瓜皮,他想看看这只苍蝇怎么样了,纠缠不过,再说我还想回去睡觉,只等我打开的一瞬间,他指着我的鼻子笑出声来,我翻过瓜皮仔细一瞧,哪里有什么苍蝇?
昨晚你只看到苍蝇飞了进去,却不知你瞪我的时候它又飞走了,灭灯后我打开了窗,你这个傻子!他笑得真开心。
我愤怒地一巴掌扇在他的左脸上,我的右脸也疼的抽搐了一下。该死,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连面前的这个傻子也嘲笑我!我说鬼知道苍蝇是不是你故意放走的,他将要发作起来和我理论。
傻瓜变成了聪明人,等到——圆形变成了五角形,十几个圈跑了来来回回,秒针拖动着分针,我注视着墙上的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