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一篇关于《少年维特之烦恼》的书评,作者在题记中写道:“把爱情当信仰大抵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事,但有些人注定了要饮鸩止渴。”
作者真的是个很喜欢维特的人,或者说,是个对纯粹的爱情和理想抱有崇高敬意和向往的人罢。
不知是不是近几年越发“理智”了,我发觉自己对这样的感情竟已完全无法感同身受,乃至留下了这样的评论:
“曾经的我为那些书中所描写的爱情和理想而感动,甚至觉得他们就是自己,但现在的我对这些却是抱着旁观和敬而远之的态度。也许那一往无前的偏执确有一种壮烈之美,照亮了别人也灼烧了自己,让人希冀却也让人害怕。维特这样的少年,真的只适合做朋友。曾经的我为维特而惋惜,现在的我却为夏绿蒂而庆幸。”
如果是还在少年时期的我,恐怕要视这样的我为“悲哀”了罢。
我觉得读书多年给我的一个好处就是,把现实和书中的世界分得越发清楚——要知道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这二者都是混淆不清的。
一曲《牡丹亭》,风尘戏子为之魂惊,深闺少女为之肠断;半部《红楼梦》,又让多少人泪湿枕巾,把自己当作黛玉、宝玉。
读书不入死胡同,大抵是不能真正体悟书中况味的;茶饭不想,终日恍恍惚惚,眼前所见皆书中之景,所遇皆书中之人,无故大笑,莫名流泪,人视之则曰走火入魔……不到此地步,所读的书都不过是隔靴搔痒,看进眼底。却入不了心底。
读书却又怕入死胡同。一旦被困其中,难以走出,或是本身就不想走出,很容易走上绝路。把现实当做理性,难免处处碰壁,最后深感现实如此苦闷,越发龟缩在“理想之塔”里走不出来了。甚至于对现实产生厌离,或看破红尘,皈依宗教,或捐弃此身,以死解脱。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写道:“诗人对于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虽然是在写为诗为文的境界,又何尝不是读书为人处世的妙理呢?多年来我常以此为诫,遇到好书时仍沉浸其中,以书中人之喜为喜,以书中人之悲为悲,然而在读罢全书时,待心情平复,又以一双客观冷静的眼加以审视,对那些不合逻辑不合常理之处或思索或抨击,这也造成了一种现象:有时我或许很喜欢书中的某个人,但却不会赞同他/她的性格或行为。
可能很多人都曾有过这样一段时光,以为眼中所见即是世界,一旦一处不完美,理想坍塌,无处奔逃。
这段时光或许让人沉溺,我却心知自己不可多留,只能隔着花隔着月,隔着万水千山,对它细细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