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不一样之【诞生】 or 本文参与不一样之【死亡】。
十二月,天气愈发寒冷起来,南方的冬天不会下雪,但依旧会把人冻得不想出门。为了碎银几两的人行走在路上,穿梭在直线和曲线之间。偶尔有几个热血沸腾的青年或是老人,依然会早起跑步或是买菜。
天灰蒙蒙的,老年人右手边提着绿油油的小葱和红扑扑的苹果,左手边是已经死去猪的身体的某一部分,她今天是想回家自己做包子的,她想啊想,家里也只有她会去捣腾这些,媳妇和儿子从来都是买现成的包子,还好孙女就是喜欢她做的包子,这让她的老年生活更注入了一丝活力,她愈发情绪高涨,觉得未来可期,步伐也迈地更快了些。远远望去,一家酒吧门口,似乎躺着一个人,她没多想,就没多看,她知道年轻人的疯狂,夜夜买醉,醉后头昏脑胀,马路一躺,又是一天。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疯狂,又想想孙女最爱的包子,快步往家里走去。
年轻人说他今天要出来跑步,这是他坚持跑步的第三个月,他佩服自己的毅力和坚持,以前他从不是这样,很多事情都是半途就废。倒不是说他没有坚持,是总是没等他坚持事情就黄了,他爱过一个女人,那女人和别人走了,想到这些,他跑的更快了。至少跑步忠于我,那我就要忠于跑步。再绕着这条街跑到尽头,这事就坚持下来了。悲伤使他更加清醒,他瞥眼望见,酒吧门口躺着一个人,是男孩,他觉得有必要过去看看,或是把他叫醒,或是看他是否需要帮助,他一路跑过去,却突然跑不动了,他竟停了下来,又缓慢移动脚步,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上半身赤裸,他瘦的干瘪,瘦的皮包骨,他本以为又是一个吸毒的少年,可他竟然看见了一滩血,那血已经有些干了。也不知那男孩是否还有呼吸,他立马报了警。他注意到,那酒吧的招牌像是被什么砸烂了一大块,大概想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警察赶来了,封锁了现场,经过确认男孩已经死亡。他们抬走了尸体,清理完现场之后就是立案调查,需要清楚这件案件该以自杀还是他杀来认定。这是工作的一项重要程序,也是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更是为了防止不法分子逍遥法外继续祸害人间。
家属在第一现场赶到,死者的爸爸,奶奶,除此以外,再也没有。警察了解到,死者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暂不知母亲在哪。从他奶奶那里了解到,在此之前她和孙子之间有过争吵。
笔录是这样记下的,这孩子是我从小带大的,一直都很乖也很听我的话。可是这几个月以来,不知交了什么狐朋狗友,就经常的跟我报道说今天有朋友生日啦,明天要庆祝什么啦,总有各种五花八门的聚会,然后就是经常晚归。但总归是报告了也归家了,我觉得孩子二十二了,是该有自己的生活,也就算了。可是事发前一天,我去翻我的抽屉的时候发现钱少了五千块,我到处找都找不到那些钱,回忆了好久也没有忆到有人来过我的房间,除了我孙子。我就知道钱是被他拿走了,我找到他质问,他竟然急眼了,说没有拿,还跟我顶嘴。我确信是他拿的不会错了,所以我们吵了几句。心想五千块钱也不多,他是我孙子我给他都没问题,可是他不经过我同意就拿,这就不合规矩了。我气的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后来竟然睡着了。醒来后已是下午两点,他也上班去了。到了晚上该下班到家的时间了,却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我给他打电话,可是打不通,他爸给他打也是不通。我想这孩子一定是生气,故意不接电话。我开始着急了,连忙通知了他上班的经理,希望她能联系到他,可是她也是说联络不上。一整个晚上我都是忧心忡忡,终于听到点风声说他赌气去了朋友那。没想到最后他、、他、、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早上七点多,她本还没起床,这样冷的天就适合呆在被窝里,她拿起手机,那小男孩竟然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一看是,老婆,你睡了吗?然后是,你一定是睡着了吧?最后是,只有你对我最好,如果有缘分的话,我们下辈子还在一起。这孩子,又犯病了,她嘀咕着。他比他小四岁,很多方面表现的都像个孩子,包括扮小狗逗她笑,她要是有事没接到他电话他会连续打几十通直到她接为止,他总为一点点小事情就胡思乱想,在qq上发感慨,他至少一天都有一条说说。但是时不时的他也表现地像个真正的男子汉,拉着她的手过马路,帮她吹干头发,给她整理衣角,她要是不小心被人碰到受了点伤他就立马拉下脸训斥那个人,这些都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被保护的小女孩。他这会又在发什么感慨?她想。首先是一条个性签名的更改,各位亲戚家里面的人还有兄弟姐妹们,当你们看到发表的说说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我会在天堂看着你们。这孩子,又在搞哪一出呢?她点进他空间看,昨天凌晨他发表了几条说说,包括图片。他在电梯里给自己拍了个自拍照。他昨天一定又胡思乱想了。她心里想着,赶紧给他发信息,你现在在哪里呀?过了几分钟,没回。她又发了一条,起床了吗?又过了几分钟,还是没回。难道他还没起床?也许,昨天他估计是折腾到很晚才睡。这会,她电话铃响了,原来是经理打来的,她接了起来,“起来了吗?赶紧洗漱然后到楼下。”她很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匆匆下楼。
冬天的风呼呼地吹,一阵阵寒意袭来。前方十米以外,一大群人围在一起,路边还停了一辆警车。当她跨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远远望见小男孩的奶奶站在那里,她预感到这孩子他一定赌气离家出走,然后家里人联系不上找寻不得就报警了。她走到他奶奶跟前,因着自己和她孙子的关系,也因着她曾经和自己见过一次面,叫过一声奶奶,她也叫了她奶奶,只是这声音太小,被犀利的风刮走了。也许她也没有听见,她看着她,表情严肃,“小维死了你知道吗?”她愣住了,没说一句话。“她拿了家里的钱你知道吗?”那老人站在那里,没有哭泣,声音洪亮像在质问自己孙子时那样。她依旧愣住,没说一句话。对他拿钱的事她很早就听说,可是这和我什么关系呢,我又没花他的钱。对他死的事她永远不会相信,他奶奶一定老糊涂了。这会,有人出来叫她去里面房间,她很庆幸,她实在不知道该跟老人说什么,她自己现在都是懵的。没和那老人打招呼,她就跟着去了,她脑袋空空,只知道要去房间有人找。进门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经理,她坐在那里,面如死灰,这一刻,她似乎才开始意识到,小维是真的死了。她看着她,想得到满意的答案,一个惊喜的答案,可是她点点头。证明一切都成了事实。警察把她叫了过去,询问了笔录。“你是他女朋友?”她点点头。“事发前他有跟你说什么吗?”她没说话,而是打开手机,把他发的信息给警察翻看。警察看了两分钟后,说,“看来是自杀啊。”大致这案子就定了下来。这谁都能理解,除了自杀,没有任何人会和他有过节到要杀人灭口,他奶奶不可能,他朋友也不可能。而且事发前任何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他是独自一人搭着电梯,走上了十三楼,打开了窗户,纵身跳下的。
她走出了房间,依旧脑袋空空,依旧不相信他已经死去的事实,她没流泪,也没像经理那样晕倒过去,在她心里,她不相信他已经离世,她不愿意相信。她打了电话给小段,那个称呼她为姐的小男孩,问他能来这边一下吗?她太需要安慰了,而那小男孩是小维的好朋友,也是她认为的弟弟。没几分钟,他果然就赶过来了,她看见他,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小维死了。”她靠在他肩膀上,眼泪夺眶而出。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直说着,过去了,就别想了。这样过去了几分钟,他也要准备去上班了,就安慰了她几句,匆匆离去。此时的她想到必须去找小维,她不信小维死了,他那么爱她,绝对不会抛下她不管的。她走到他落下的酒吧门口,那里已经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人在清理着地上的血迹。她站在远处,看着,一直看着,只是看着。突然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是小维留下的生命印记,她必须去触碰他的印记,必须去阻止那个人,她要把他的印记留下,和她永远在一起。她赶紧跑过去,却在半路,被好朋友拽住,“你不能去!不能去!”这时候,她才开始激动起来,情绪失控,大喊着,“我要去,我必须去,不要拦着我!”她使出了惊人的力量,就要把她朋友的手拽开的时候,她朋友的救兵来了,两个男子汉,一起拉着她,硬生生把她给拖走了。是的,是拖走了,她显然极度不愿意和小维分开,这些人实在太坏,一点人情味都没有,非要把他们分开,她力量不及,就低下身子把重心放的更低以求让自己更稳固,但无济于事,还是被拖走了。再一步步远离小维的生命中,她从伤心到愤怒到无助到绝望,被人逼着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原来如此难熬。即时多年以后她意识到自己当时的错误想法,可当时她就是那样固执的去坚持自己那错误的想法了。
没有人相信他会自杀,在此之前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会让一个平时笑嘻嘻地开朗的孩子想到自杀?因为即使最后一天上班的时候,他赌气要离家出走,扛着一大袋打包的行李带到公司,还自嘲自己是所谓的圣诞老人呢,他依旧和大家说说笑笑,上班干活,没有任何异常,为什么会突然想不开?原因只有一个,他绝对被某个鬼怪附体,身体才会被其控制。
公司里的人议论纷纷,谁都知道这个孩子平时乖巧听话,就是有时候耍小孩子脾气,但是第二天就忘了,又和你继续玩在一起。“他奶奶,我看新闻的时候,记者采访她,她竟然还能说的流利,说的具体,而没有流泪,是否如他所说的对他并不太好呢?”“不太好有可能,但也不一定,有些人就是不善于表达。”“我听说,那座楼曾经闹过鬼,那孩子一定是半夜十二点的时候,被鬼上身了。”“是啊,不然你自杀就自杀嘛,为什么要脱衣服呢?”“我听说,他是先把衣服扔下去以后,然后自己再跳下去的。”“是啊!为什么要脱衣服,然后扔下衣服呢?没有这个必要啊。一定是被鬼控制了心绪。”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的扑朔迷离。
她一直觉得自己有错,那天晚上,下班回家,他扛着一大袋行李和她告别说要去朋友那暂住,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她没有紧紧抱住他。当他凌晨一点还想继续和她聊天,可是她却困的不行叫他也早点休息,如果继续陪他聊着,或许他也不会觉得孤单无助而轻生?他发说说的时候如果她还没睡,能即时关注到,也许能猜出他想自杀的蛛丝马迹。电梯里他给自己拍的照,还有爬上楼顶拍的夜景,这一切的一切,他不就想告诉别人,他想跳楼吗?为什么就没人想到呢?作为他的女朋友,她怎么就想不到呢?为什么不多陪他聊会?为什么?她痛苦万分,这将近一年的相处,她显然爱他,而她爱他却不明白他,放任他去灭亡,她愧疚不已。
她想起之前,他说,你好瘦,我也瘦,我们绝配。她说那我大你四岁啊。他说这有什么关系,你离婚的事我都不介意,我会在乎这吗?我爱的是你,就是要爱你。她想起自己曾经以为的,只是先和他处着,反正多一个天天接送她下班的人没什么不好。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动情了,现在痛苦难当,真是命啊,她的命就是不好,总是给她这样的结局。她哭的眼睛都肿了,朋友这几天特意搬到她房间里睡,因为担心她也想不开,她得多注意她的动向,以防悲剧重演。
几天以后,她平静了很多。她朋友说,“他一直想买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也许因为这,他才去拿他奶奶的钱。”
“是有这回事,之前他说去买个新的手机,把他的那个给我用,我没有要。最后他拿到钱了,买了新手机,就把那旧的给小段,他竟然收下了。”
“说实在,小段虽然和他玩的好,称兄道弟的,但是他总是想着从小维这得到什么好处,根本就是狐朋狗友。”
“好像是这样,每次聚会他们都忽悠小维去买单,他们以为小维很有钱,而小维也因着这以为很骄傲。我这会才看清他的嘴脸,他还一口一个姐姐的叫我,现在想想我就恶心。”
“那么乖的孩子后来竟然想着偷家里的钱,交友需谨慎啊。以后别跟他们联系了。”
“不会了。我想着他也许是一时脑袋发热偷了钱,然后又怕她奶奶说出去以后面子挂不住,那天晚上他估计也想了很多,他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一群人看着他,然后满脸都是对他说你偷了家里的钱,你是小偷。他的自尊心受不了这样的践踏,才干脆一死了之。”
“也许吧,但我们也有理由相信,他那时被鬼神附体,神智不清,才脱了衣服,才轻生的。”
“我就不信这些。”
“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好了,别想了,都过去了,以后别听伤感的歌了,多听点欢快的。”
她还是无法释怀,在今后的好几个月里,到来年的冬天,她想起他,终于不再伤心不再流泪,时间是最好的解药,时间治愈了难解的伤,也带走了多少人的命。她依旧不信鬼神,她依旧谈起了恋爱,依旧以悲剧收场,只是没有再遇到那样傻的男孩。生命何其珍贵,为了虚荣而卖命,不值得。生命何其脆弱,她始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脱掉上衣,然后跳下,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不在身边的人,很快就被忘记。”她突然想起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