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麻将

       刚过元旦,这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杨晓娟穿着两层棉袄,脚踩一双十块钱的黑色灯芯绒棉鞋,还好人瘦,工作服竟然也能套得下。江风很冷,夹带着附近化肥厂的滚滚黑烟,猎猎的穿堂而过。诊室里有空调,只要关着门,还是够暖和,可是像这样人来人往的停歇,空调没多了用处,领导便贴心的准备了一个取暖器。  

       桌上除了电脑,便只有两个保温杯。一个是她的,一个是张主任的。张主任是大外科主任,年纪刚满四十。医生只要不是太丑穿着白大褂都会好看,这制服尤其称托气质,他又是个瘦高个,看起来有几分儒雅。正是高考体检的时候,医院安排他们一起搭档负责外科,张主任诊断,杨晓娟填表格。对于刚进医院不到一个月的护士而言,这是极大的抬举。

       学生虽多,却并不忙乱,体检只是走个过场。高考是国考,关系考生一生幸福,外科检查时除了断胳膊少手指头那种无法忽视的,其他诸如扁平足、O型腿,S型脊柱侧弯啊,全当做没看见,杨晓娟不停书写着正常正常,然后啪啪盖章。

      清闲时张主任站起来,端着茶杯喝一口,走上一圈儿,再出去接杯开水,看看低头入定般的杨晓娟,终于忍不住开口:“小杨啊!”

       杨晓娟闻言抬起头,认真看着他,等待指示。这姿态过于端正,好似吃饭吃得好好突然噎了下,张主任满腔的话凝在嗓子眼儿里,末了干巴巴问一句:“你看我这衣服怎样?”

      “挺好的。”她一个单身少女,对男装的了解只停留在父亲衣柜里的梦特娇金利来之流。这身深褐色的夹克是满大街的款式,看不出什么牌子。

       张主任闻言高兴的笑了,走近坐在她旁边,撩起白大褂下摆,翘起二郎腿示意她看自己的裤子。“你看看,这裤子,猜猜多少钱?”

       “五百?”杨晓娟并无多大兴趣。

       “五十!”他得意笑道:“你猜不到吧?”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买衣服,从来不讲究牌子。这裤子五十,夹克也就一百,皮鞋也是水货。我这样的男人,已经不需要用衣服来提升身价了。”

        杨晓娟点头附和,心里却尴尬无比,他却好似得到了鼓励,也许他一直以来得到的都是正向反馈,所以任何反应都当做鼓励,于是说得更来劲了。“X化的高管,附近的一些大老板,天天不是请我喝酒吃饭就是去钓鱼打牌,结果竟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我的衣服都是地摊货。”

       他还要长篇大论,门却被推开了。葛副院长走了进来。他推推眼镜,嘴巴上问着张主任上午检查得如何,有几个异常的,眼睛却不住往杨晓娟身上瞟。寒暄完后,仿佛是自言自语般问道:“咦,怎么今天没穿丝袜呢?”杨晓娟望着窗外,当做没听到。张主任笑笑也没搭腔。葛副院长留下满房间的沉寂出去,到下一个诊室巡视。

       杨晓娟面试的当天,穿了一件花呢的中长外套,里面穿着短裙,配着丝袜和深口皮鞋。这身打扮在小城实在少见,马上就传开了,不参加招聘的院长书记跑来围观,门口黑挤了一群人,人群中喃喃有声:怎么她不穿靴子,要穿丝袜皮鞋?护理部主任比较耿直,直接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头上插根筷子?”那不是一根筷子,是根牛骨簪子,杨晓娟内心一万条黑线跑过:这不是严肃的面试吗?为什么你们的焦点全在头上和脚上?这种看猴戏般的围观让她无所适从。

       她像一滴水落入了油锅,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偏还不自觉。半个月不到,所有护士和女医生胸前都戴上了和她同款的珍珠毛衣链,她耳朵上K金小桃心的耳钉也变成爆款。住在医院宿舍里,她除了看书没有别的娱乐,她在医院对面书店里租了什么书,大家都能打听到。这个地方太缺少新鲜,缺少新鲜的面孔新鲜的灵魂。

       快到午饭时间,杨娟抱着资料推门进来,非常熟络的和张主任聊起天来,他们共事于同一科室。杨娟是杨晓娟大学同学,虽是同班,却没说过两句话。可能因为名字太过相似,只一字之差,杨晓娟面对起杨娟,心中便有两分微妙。两人一个灵秀一个普通,一个整日逃课成绩在上等,一个刻苦学习成绩保持中游,完全不在同个频道,很难互相有好感。杨晓娟来医院之前,有好奇者像杨娟打听:你这同学怎么样啊。杨娟冥思半晌,幽幽答道:她是很爱玩的那种!来上班后医院同事看她的眼神里就有了几分深意,她知道始末后,也不生气,她一向不计较。

       杨娟肯定不是来和她叙旧,但是见到了也不好装作没看见,免不了场面上问几句:晓娟你住的还习惯吗?上班辛不辛苦?

       杨晓娟一律回答:习惯,不辛苦!她在门诊动动笔杆算辛苦,那在住院部病房忙碌不停的杨娟就更辛苦了。她看着杨娟笑盈盈的脸,这张正儿八经的大方脸上泛着浅浅的粉红,明明是乏善可陈的长相也有了一丝妩媚。在学校里苦行僧般的杨娟,工作后好似变好看了。杨晓娟托着腮,漫无目的想到。

        聊天结束后,杨娟把带来的病例摊在桌上,让张主任逐一签字。张主任口袋里没有插笔,杨晓娟正想把自己的笔递过去,他已熟练的从杨娟口袋中抽出笔来,边签字边问道。“科里没啥事吧?”

“没事儿,这几天太冷,病人收的少。”杨娟把签好的病例叠好,抱拢在胸前,关上门利落的走出去。

       已到十二点,外面没有了学生。两人脱下工作服挂在衣架上,洗手时,张主任无意问起:“晓娟,你喜欢看书?”

       排在他身后的杨晓娟愣了一下:“没事时随便看看。”

      他在毛巾上擦干双手,扭过头笑道:“我别的东西不多,就是书多,下午我给你带一本啊?”

       下午一上班,张主任神神秘秘的把一本书放到她桌前,杨晓娟定眼一看:《武侠》,面上还是高兴的收起:“谢谢张主任!”下午的体检流程还是一样,这工作刚开始觉得清闲,久了难免乏味。“正常”二字渐渐写得龙飞凤舞,印泥颜色越敲越淡,没有悬念的事情只会越做越倦怠。

       晚上回寝室,她把那本《武侠》带回去,略翻了两页,实在看不下去。小天在自己家里做了水煮鱼,打电话让她过去吃饭。这件宿舍还是六十年代的建筑,人住楼上,楼下是太平间。一人一个单间,牢房似的,她关门时力气大了点,门框上掉下一块灰砖,差点没砸到头。

       小天是她的校友,虽不是一个班儿感情却很好。小天和李师兄租了一间两居室的房子,正经过起了小日子,房子里门窗涂着红漆,开着暖烘烘的取暖器,床头柜里的小零食,每次过来后,晓娟就再也不想回自己那四面漏风的破窑洞。小天的手艺极好,晓娟吃了三碗米饭,肚皮都撑了起来。饭碗后李师兄要去值夜班,小天留她住下来,她求之不得的窝进温暖的被子里。

       “那个张主任,你小心点。”小天坐在床边涂着保养品,没头没脑来一句。

       “他很好色?”晓娟瞪圆双眼。

       小天钻进被窝,“他在男女关系上太乱。”

       “我觉得他眼睛滴溜溜的,一脸风流相。”晓娟咯咯笑道。

       “他在这方面很擅长,迷的人家女方晕头转向。”

        晓娟对八卦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听。

      “你见过护理部米主任吧。”晓娟点点头,那个米主任个子高高的,虽是人到中年,看气质却不像护士,倒像个跳舞的。

       “那米主任就是张主任的前妻。”小天抛下一个重磅炸弹,“米主任是武汉人,当年在武汉一家大医院。我们这张主任去进修了半年,两人就好上了。人家放着好单位不要,跑到我们这小县城里来,说起来为了他连家人也不要了,一两年才能回次老家。可是好了那么几年后,张主任老毛病就犯了,总是要沾花惹草。米主任性子刚烈,有一次大过年的拿着菜刀从集资房的五楼追着他要砍,直跑到楼下的篮球场,同事们看到才拦住了。后来就离了婚,他们儿子今年正好高三。”

       “这样啊,米主任还真是可惜了。”晓娟想想米主任的容貌感叹道。

       “谁说不是,为个男人跑这么远,最后却是一场空。”

       “她再婚了吗?”

       “没有。这小地方,总共不过这些人。差的看不上,好一点的和张主任都认识,谁也不愿意犯嫌。再说了,她每天上班也忙,还要照看儿子,也没那么多时间。”

        第二天下午,杨晓娟把那本书带去诊室还给张主任。他吃了一惊:“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杨晓娟点点头,虽然是骗人,但这书她真要看完,也就一两个钟头的事情。

       “你好像话很少,小小年纪,都不怎么活泼。”张主任感叹道。

        门外咚咚咚想起敲门声,扭开门进来的是杨娟,大概是爬了楼梯的缘故,她一张脸红扑扑的,刘海上别了个嫩绿的塑料发夹。“张主任,我来还书。”

       杨晓娟瞄了一眼,《知音》《读者》,这些东西犯得着专门借?杨娟却眼尖的看到桌上的那本《武侠》,拿起来翻了两页,张主任解释:“这是之前晓娟借去看的。”

       杨娟并没有看晓娟,眼睛直勾勾望着张主任,嗔怪道:“我找您借了这么久的书,怎么从来没看到这本?”杨娟在张主任的书桌下翻翻捡捡,最后抱了几本《读者》和整套的《武侠》而走,出门前她瞟了一眼晓娟,嘴巴勾起一个浅笑。

       杨晓娟全程把自己当做背景。她有些尴尬,也有些难受,明明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可却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般。杨娟一走,张主任又打开了话匣子子,他说三句晓娟回一句,慢慢他也觉得无趣,讪讪的抽支烟。

       所幸体检两天就结束了,她回到了普外的病房上班。普外的主任姓严,是个大胖子,整天笑眯眯一张脸,倒也和气。她总是在主任办公室见到张主任的身影,有时候也能看到葛副院长的身影,从门口经过时,偶尔能听到他们正在讨论她。这里似乎热衷于讨论女性,从女生的打扮到女生的言谈,这种好不掩饰的评点让她感到说不出的厌恶。

        到了月底,她上财务去领工资。财务室在行政楼三楼,顺着黑漆漆的扶手楼梯往上爬,见到一片光,便是到了。推开金属门,里面是抵在一起的两张办公桌,桌上养了盆绿萝。只有一个人在,是个看不大出年龄的黑皮肤女人。报上姓名,对方翘着留着长指甲的手指在键盘上一阵敲弄,那指甲在光线里呈现着半透明的乳白色,每根指甲都至少长出来一厘米,却很奇怪,既没有做美甲,也没涂指甲油。杨晓娟替她有些难受,指甲尖敲在键盘上应该不舒服,这个样子好像也没法写字,就连上厕所,好像也不那么方便。

       对方很快算好,从抽屉里点出钞票给她,然后把领工资的报表递给给她签字,说话时轻言细语,怕惊飞蜜蜂似的。杨晓娟在伸手拿表格的一瞬间,看到了她的胸牌:郝红霞。这个名字她很熟,最近科室的护士,还有小天,都告诉了她一些风流八卦。郝红霞无疑是风口浪尖的人物,她是张主任的现任女友,两人目前住在医院集资房,处于同居中。值得玩味的是他们住的房子和米主任的房子是一层,上下班路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竟然也没传出来有什么矛盾。据说她原本也是护士,搭上张主任这条线后就被调到了财务,轻松转行。杨晓娟原本以为是个极冶艳极妖媚的女子,没想到是这么个清秀且老实的女人,心里生出一股可惜来。

       她拿了这点微薄的工资,准备到医院对面的农贸市场去买床厚棉被,充作褥子垫在床板上。冬天太冷了,她老是半夜被冻醒,北风在窗外呼啸,刮出各种怪声。她胆子小,在黑咕隆咚里仿佛置身荒野,一闭眼睛就要被妖兽开口吞掉,晚上总是开着灯,用CD机放着恩雅的歌,才能勉强睡着。刚走到医院门口,一辆黑色的本田缓缓停下,车窗摇下,露出张主任一张笑脸,他亲热招呼道:“晓娟啊,你去哪里?到车上来,我稍你一程。”

       杨晓娟赶紧摆摆手:“不用,我去农贸市场,下个坡就到了。”

       目送着车缓缓游走,她舒了口气,越是了解的多她越是不愿意和张主任打交道。他那笑眯眯的脸,自来熟的腔调,总是让她不适应。走到市场后,她看到了医院的一群同事,见过但不知道名字,她们正围在水果摊前面买水果。人群中一个矮个子拎起一爪香蕉问老板价格,正是杨娟,穿者一身大红的羽绒服,两颊冻得像红苹果。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不料杨娟冷冷看了她一眼,立马转过身子。她讪讪的收回目光,走了另外一条路,在格子铺中间挨着找弹棉花店。

       一床棉被只要五十块,挺便宜的,杨晓娟一分未还价,提着棉被就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又碰到那一群人,这次她们挤在药店里,仿佛是在买补品。人群中有人嚷嚷着:杨娟,你这医保卡里怎么有这么多钱?这西洋参回去你可得给我匀一点。宿命般,就在杨晓娟望过去的时候杨娟也同样看过来,她的脸在衣服衬托下显得更红,高高仰起头,露出黑洞洞的鼻孔,用尖利的嗓音说道:这算什么,我给你们每人称三两。老板,再买一斤阿胶,要黑驴皮的。

        杨晓娟收回目光,快速往医院走,这棉被只有八斤重量,可是用细细的棉绳捆着,拎久了手勒得痛。回去没有多久,护理部米主任找她谈话,原来有人告状,说她每夜亮着灯。

       “医院里体谅你们新人,不收住宿费不收水电费,可是咱们也不能浪费是吧!”米主任温和的说道。

        杨晓娟满心羞愧:“我就是有些胆小,以后我会克服,再不会浪费电。”

        “那个单身宿舍条件确实不好,但是免费的也不能要求太高,就凑合一下吧。等转正后工资多了,你就可以和她们一样在外面找个房子住,想住怎样挑怎样。”说完米主任端起茶杯喝一口水,杨晓娟只看到桌子底下露出的黑色细跟靴子。

       离开时杨晓娟把门带好,刚转过身来,一个人站在面前,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是张主任,他冲她笑笑,没有敲门,直接拧开门把手进去了。杨晓娟做贼般,飞快的顺着楼梯跑了下去。楼梯的感应灯早坏了,黑咕隆咚的,一口气跑到一楼,爽利无比。结果一转弯,就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她慌忙道歉,把撞倒的人拉起来。

       地上坐着的人穿着件蓝色长款羽绒服,是个长头发的女人,她把手放到杨晓娟手里,借着力道站起来,双手摸着肚子不说话。

       杨晓娟慌了,“那个,没把你撞伤吧!真是对不起,这楼道太黑了,一出来眼睛没适应。”

       对方好像终于听到了她的话,慢慢抬起头,风帽下露出圆润的下巴,原来是郝红霞。她似乎是想笑一下,但没有笑出来,细声细气道:“我没事儿。”

      “你真没事儿?”杨晓娟觉得她看起来很虚弱,不放心追问道。

      “真没事!”她摇摇头,“我就是有点低血糖,起身有点晕。你去忙吧!”她摇摇摆摆的爬上楼梯,消失在漆黑的楼道中。

       转眼到了过年,早上和中午吃的食堂派送的芝麻汤圆。晚上食堂做了丰盛的大餐,按着平常做手术后的宴席规格。医院值班的二十来号人,在食堂二楼坐了两桌,除了没有酒,和家里过年比也不差什么。杨晓娟又看到了杨娟,她坐在另一桌上,离得很远。第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认出来,她一向是朴素的,是那种苹果似的随处可见但甘甜可口的本分女孩。现在却烫了头发,一缕一缕的小卷儿,加上穿着一件黑色兔毛的臃肿皮草,凭空显老了好几岁。脸上擦着雪白的粉,新纹过的眉,浓浓的像两条小虫子,嘴唇涂得红红的,顾忌着口红掉色,她用一种别扭的姿势小心翼翼吃着饭。见着同学的这一番变化,杨晓娟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默默吃完饭,她跟在后面走。看着杨娟穿着高跟鞋不大适应的步伐,有好几次她很想拉住她说几句话,可是手终究没有伸出去,依旧是牢牢的插在荷包里。她能说什么?原本也不熟。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她看着那黑色的背影钻进路边的本田车里消失不见,心里一阵怅然若失,她跺跺冻得发僵的脚,朝小天家走去。

      小天把家里收拾的很温馨,不过是租来临时住的房子,门窗和冰箱上也贴满了精致的窗花,茶几上水仙正开着花,有几分过年的意思。三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碟片,小天在中间,李师兄和杨晓娟一左一右,搭着几条旧毯子。电视里放着老电影《假如爱有天意》,李师兄本想看《纳尼亚传奇》,却抵不过两个女生要看爱情片。沙发前放着取暖器,茶几上是各种零食,杨晓娟不知怎么想起了杨娟,她的大年夜会在那里过?心里想着就问了出来。

       “你还真是单纯。他们早在一起了!”小天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翻白眼。

       “啊!”

       “她坐张主任的车,进出他家都有个把月了。”小天解释道。

       “那郝红霞呢?”她想到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女子。

       “他们还是同居啊。”小天喝了口可乐,“不过是张主任又谈了个女朋友。”

       “这样也行!”杨晓娟觉得大开眼界。

       “有什么的。米主任这么多年也没再婚,听说以前还有时上他家给他做饭。”

       杨晓娟说不出话来,温暖如春的房间里突然吹来了一阵冷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杨娟今晚肯定是去张主任家。”李师兄来了兴致,插话道:“我听骨科的王勇说,她今天专门在外面化妆品店里花钱画了个妆,还说她早早就在百货大楼给张主任买了礼物。”

        “就你知道的多!”小天白了男友一眼。

        李师兄浑然不觉,笑呵呵道:“我说,他们这样也蛮好的。凑在一起,正好是一桌麻将。从年尾打到年初,热热闹闹,一个都不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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