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世界在德国这片土地上毋庸置疑是这场战争的输家,它要在灵魂的修行和政治上征服新教世界的目的从未达到。原来四分五裂的新教通过这场大屠杀而团结起来,在许多方面保持一致。 实现新生活的种种价值观,把自己改造成不亚于强敌的精神力量。罗马和符腾堡以前允许新教徒和天主教徒比邻而居,虽说不上友好,可是至少保持了相互容忍的和谐。但是因为派别分歧日益深化、广大人口不断卷入,这种谨慎的克制逐渐消失。斗争从布道坛和神学院传入知识生活的各个领域,特别是艺术和科学。17世纪中说的、写的、出版的无不引用神的权威,不过每一个教派有它自己的神。因此,此时德国的整个文化生活是分裂的,新教所处的德国北部和天主教势力控制的德国南部地区的文化交流始终爱味不明,直到相当晚近的时候;这种形势造成了文学艺术史上的似乎难以解释的矛盾现象。
政治上的不稳定和缺乏方向,也许是这一时期德国文化失败的更大原因,此时的德国对所有外国势力的影响敞开大门。以前的统一虽然没有严格的定义,但有帝国的观念在,就有统一;如今摆脱了这样的统一,个别成员开始营建自己的主权国家。奥地利、布兰登堡一普鲁士和巴代利亚是位于许多小公国中间的三个大国,但老一代掌权的亲王都已作古,后继的新人则崇拜和迷恋凡尔赛及其主人的荣华,对交际花言听计从(在法国上流社会宠信交际花已然成风),并且热衷于新的欧洲外交艺术。一心仿效路易十四,却从不想一想自己的军队、宫廷歌剧院、学院和其他昂贵的设施是否是一个小国所能承担。还往往模仿到了荒唐的地步,小得无以复加的亲王居然梦想拥有殖民地。然而,还是有一些统治者为臣民的福利而治理国家,君主的关怀给德国文化生活留下深刻印象。虽然建立学院和大学未必出自促进文学艺术的真诚愿望,更多是为了提高统治者的威望,但是这些设施对散播文化把文化传到全国各地起了健康的作用。这对于日后德国学术成就卓绝是一个有利因素,法国就从未能削弱学术生活围绕着首都文化圈转的集中现象。德国艺术当然还是有统一的风格。凡尔赛在事实上和象征意义上都是外国影响之首,但北部德国也向荷兰看齐,天主教的南部则迷恋意大利的巴洛克。
宗教改革不是德国艺术的一股创造力,战争的蹂胸又扑灭了世纪初已见端倪的一点点具有独创性的活动。“从艺术史来看,德国艺术受尽伤害”,几乎整个世纪受外国艺术的影响所支配:南部受意大利影响,北部受法国和荷兰支配。宗教改革的精神对文学也没起良好影响,对诗歌的影响只限于路德的热情燃烧的一段时期。宗教改革的力量转移到组织工作、教派领袖之间的论战和对不同意见者的讨伐上。即使有所剩余,也被三十年战争消耗殆尽,富有生命力的内涵缩小为神学。在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英国文学的影响下,德国诗人和作家缓慢地找到自己的韵致,潜在的哥特韵致。但这是被新唯理主义掐住喉咙的哥特韵致,新唯理主义发自法国,企图消灭一切非理性的势力,并且以理性的名义重新组织自然、社会和生活。
老的、不明确的一切都被废除,可看上去是拥有秩序和平衡的东西,背后却隐藏着根本性的紧张,到三十年战争把巴洛克精神强加于德国时暴露无遗。这时,各种潜伏的不和与愤怒都公开化;在没有旧恨的地方,制造新怨。反宗教改革运动把生动而戏剧化的西班牙-意大利的巴洛克精神带入日耳曼世界,但是,产生罗曼语世界巴洛克风格的、新的狂喜形式的东西不容易为日耳曼血液所吸收,反而增加已经十分明显的紧张。美术表现出特别强烈的反抗,诗歌立足于理智,适当利用巴洛克的装饰,但缺乏洋溢的、充分展现的罗曼语诗歌世界中的那种魔力。没有宗教为其背景,巴洛克不可能繁荣。严肃而教条主义的新教世界排斥罗曼语世界的巴落克,因为它与天主教是一体的。 这个世纪前三十几年中,最重要的一位诗人马丁.奥皮茨(1597——1639 年)可以说没有一首诗是他发自肺腑之作,但他开创了现代德国世俗诗歌,组织德国语言,辛勤地介绍得益于文艺复兴硕果的各国流行的各种诗歌形式。不久,诗人们放弃了奥皮茨那种冷冰冰、独立自主的艺术,开始呈现出基本上属于日耳曼的 “浮土德”精神和巴洛克精神的融合。其中有温柔的梦想家,如保尔·格哈特(1607- -1676 年)是德国巴洛克时期新教抒情诗歌的最纯净的代表,他的诗歌充满专注、虔敬和宗教的乐观精神。马丁·路德吼叫“我们的主是坚固堡垒”,准备战斗;格哈特则在他的安详的赞美诗中唱“ 我的心、我的手赞美你”。安吉勒斯·西列谢斯(约翰.舍夫勒,1624--1677 年)抒情地总结古老的日耳曼神秘主义于他最伟大的一部著作《行走天使》中。但他一离开玄学的领域,眼睛就迷茫了,表现出德国人在这个巴洛克世界中的孤寂。他的思索失去诚意,他只好求助于巴洛克的戏剧夸张来宣讲耶稣受钉十字架的大爱。
但本质上属于巴洛克的描绘性音乐因素给诗人们指出了一条道路。音乐如此深深渗透诗歌,令人吃惊;音乐将成为德国巴洛克的体现,真正表现德国巴洛克的唯一形式。连返始(da capo)形式也用入诗歌,具体取自咏叹调的音乐形式。汉斯·雅各·克里斯托弗尔·冯·格里美豪森(约1625——1676年) 是位讲故事高手,他率先表现了这种德国的巴洛克精神,但是安德里阿斯·格吕菲乌斯(1616——1664 年)的诗歌表现了巴洛克的席卷一切的气势。 格吕菲乌斯是最著名的德国巴洛克的世俗抒情诗人,许多诗作是名副其实的汹汹暗流,直到最后才有一 丝光线照亮,驱散黑暗。这是伦勃朗的技法。正当我们站在现代德国文学艺术的门槛上时,音乐进入,并超越文学艺术,担任欧洲的领袖,在其后两百年里卓然兀立,就像以前的尼德兰人和意大利人那样不容争辩、令人慑服。只有在音乐中,德国文化显示出稳步前进,其顺理成章、不断成长的发展只有古希腊的美术堪与它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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