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关于山与水的梦,是柳宗元的《小石潭记》,是欧阳修的《醉翁亭记》,还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自己也没太弄明白。
不知在哪里,隐隐的有一处,我似乎畅游过,又似乎不曾涉及,似是一处童年记忆,又如一场青春臆想。或者仅仅是因为小时那些诗词背得太多,诗人的吟山念水,把我带进了一个幻境。美妙的幻影随着平淡的生活,被压进了箱底。 其实,沉睡箱底的不仅是幻影,还有很多,包括梦想,包括浪漫,包括曾经想过的,而最终无法实现的一切。可是某一天,某一样东西会突然出现在眼前,不管以哪种形式。于是,内心便又开始骚动起来。
我的朋友悠,一个极热爱生活的美丽女子,小小的万物,在她的文字图片中,全部生动活泼起来。她拍下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潺潺而流,小溪边,卵石叠叠,垒起炉灶,生柴火煮食,青山白云在悠然。当我看到此,莫名兴奋起来,不禁相问:这是哪儿啊?她浅然一笑:老家韶关深山处!下回带你。
既然说好了,心便开始了不安份。待她呼唤我:“跟我回么?”“如果有溪边野炊的话,当然去!”“去了,炊就是。”狂喜,狂喜中——
一行浩浩荡荡前往深山,拎锅提菜。溪水早已哗哗作响,寻声望去,如一条流光溢动的纱巾搭在山谷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山风吹着竹林沙沙,树叶摇曳生姿,风儿温和地触摸着我们的脸,几丝清凉。阳光灿烂,心情明朗,我也开始大口呼吸山中清新的空气,梦想成真的感觉便是如此。
小路蜿蜒,几间土屋跃进眼帘——白云生处有人家,这分明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房子是土屋,不曾有一砖,刷着黄泥,黄泥裂开,一条条缝,如老人的皱纹般,趴了一墙,有一种无尽沧桑的美感。墙上镶着两扇小小的木窗,上面订着纱窗,阳光照着,只有一半进了屋子里。窗前横吊着一根竹子,用来晒衣服的,风来,轻轻摇晃,影子一会在地上,一会又爬去墙上。大门敞开着,一边有红红的对联,边角早已掀起,几处被撕裂开,痕迹有,但不明显。另一边却是空空如也,是自己脱落,还是被顽皮的孩童扯下来的?门顶,几片类似于符一样的红纸垂下来,一会卷左边,一会卷右边。屋里屋外,两股气息拧结在一起,既阴潮又明媚。
一只猫懒懒地趴在门口的椅子上,眯着眼,似在沉睡,忽然,头猛抬,双目圆睁,竖起耳朵,左瞧右看。一会儿,又松驰下来,舔着爪子,不停地摸擦着脸上的胡须。刚才,大约是人语和脚步声惊醒了它的美梦。
门前一处篱笆,一个佝偻的身子,正弯着腰,结缠着丝瓜的藤蔓,银白的头发和黄色的丝瓜花,在那丛绿叶处,倒是十分显眼。一条狗在她脚边慢悠悠地转着,一只蝴蝶翩翩而来,狗顿了一下,继而扑过去,蝴蝶飞左,追去左,蝴蝶朝右,跟去右。最后,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来,趴在老人脚边。老人头也未抬,手也未停,沉浸在一个世界里,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叫得欢乐,一直没有断过。
小溪还在深处,我们欢乐前行。泉水叮咚,风儿摇着枝叶,“嗽嗽”一片,各种鸟儿高啼,此起彼落,如一曲美妙无比的长调。风一来,曲子一下子被吹进了树丛,隐隐约约,风一停,曲子一下子又被拉出来,划过树梢,扬得老远。
终于寻到野炊最佳地,有溪水,有石滩,有弯道。换上准备好的拖鞋,我们奔入了小溪里,溪水并不是那么凉,清澈见底,鱼儿在水里自由游弋,溪底全是石头,只是流动太快的水,被阳光一晃,晃得人眼花,扒开石块,一只螃蟹慌张地往水深处逃。
放下手中的东西,各自找活干去了,拾柴的,搭灶的,洗菜的,生火的,垒石块的,抓螃蟹的,筑堤坝的,没事玩水的。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欢愉着,我们几个女人,找块大点石头垫好,坐下。没有学西施綄纱,倒来了个村妇洗菜,便开始讨论一个“高深”的问题:人最终是否都会回归自然?最终一致认为,这只适应于,我们这些从农村走入城市的人!
火生起来了,菜也洗好了,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成了烧烤的主力军,他们一直在烤,从开始一直烤到结束。谁饿了,便去取些东西吃,吃了玩,玩了吃,饭来张口,真好!老人家用壶烧开,煲上一壶的凉茶,又直接放在溪水中摊凉。又是谁,煮着大锅的肉丸?香气在山间飘溢,和着绿木溪流的气息,沁人心脾,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让人宁静万分的世界。从溪水里摸上来的螃蟹,最终被架上了烧烤架上,成为了一道极具特色的美食,香,脆,甜!
孩子们明显不在吃,玩,才是他们的重点。拾柴,生火,捉螃蟹,方知野外求生的不易。齐心协力用石头把水拦起来,美其名曰:建个游泳池,可尽情玩水。当小小的水坝建起来,一个个便跳入了水中,羞涩一点,最终也给拖下了水。
我拿起手机,不断拍,拍景,拍人,不一小心,脚一滑,整个人掉进了水。众人慌乱拉起我,一通取笑。好在手机保住了,好在一起带了两条围巾。我脱下湿漉漉的裤子,把两条围巾绕成了一条花裙子,否则啊,下场很惨。
太阳渐渐下山,隐去了它火辣的光芒,山间凉意阵阵,我们该离开了。收洗干净,垃圾统统带走,不留下一丁点。只有保护好了环境,你才有机会再去享受环境。悠说,每次来都是如此。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再路过土屋,屋里透着光,橘黄色。屋顶,炊烟袅袅升升,徐徐飘散,屋子笼罩在一片暮色朦胧中,一辆摩托放在门口。狗在咬着自己的尾巴,团团转,忽然停下来,使劲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颠着小碎步进了屋。屋里传来了一个男中音:“妈,今天的汤真香!”
山间恢复了安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如果我生活在这里,我一定种上一大丛菊花,傍晚时分,温上一壶酒。
等你,带上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