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不出题目的小事

                          王华

  已经好几年过去了，至今说起这件事，我的小儿子还是气得咬牙根。小孩子也记仇，我真的很惊讶！

  缘由是一件小事，小得不能再小了。可就是这件不起眼的小事，我也当着校领导的面给儿子那位班主任老师道过歉，解释过误会，可这位高傲的老师还是不依不饶：家长素质不高，这孩子我教不了。没办法，我们只有落荒而逃，从幸福转学至胜利。

  幸福小学五年级最后一个学期，儿子连续几个中午背着书包回家，不笑，不说话，脸上挂着与10岁年龄不相称的郁闷。追问缘由，儿子仰起头嗔怪地撅起嘴说：都是你签字惹的，咱班有事儿老师都赖我！

  怪了，孩子犯错写说明书（实际是检查或悔过书）已不是什么新闻，我签字也是尽力站在老师的角度批评孩子，怎么会给儿子带来麻烦呢？这是我们刘老师给你写的，你自己看吧！我一看傻眼了，这肯定是误会了。（批复原件附后）我说：儿子，千万别泄气，还是要听老师话，爸爸一定会找机会跟刘老师解释的。

  按说这事应该马上找老师沟通，以避免更大的不愉快。但转念一想，这些年对学校，对教师的工作我一向是支持的，对老师的辛勤劳动也通过不同方式作过宣传和表达。尤其对少年儿童的品德教育也有过探讨和交流。我赞成在未成年特别是少年儿童中，开展一些挫折教育，以木偶剧、讲故事、拓展游戏、日常生活训练等形式，让孩子体会到失败和不如意，来强化意志磨练，加强对儿童挫折适应能力的培养。再说，孩子总有一天要去闯世界，为了他们将来能适应激烈竞争和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今天就应该培养他们战胜困难的能力。只有让孩子体验了什么是挫折和不幸，具备了良好的心理素质，才会变得强大起来。所以当家长的千万别心疼和舍不得。大道理不能总是说给别人听的，我自忖到，这一招就该给自己的儿子用上了。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老师再怎么也是老师嘛，我并不怎么担心。

  但后来的情况不容乐观，儿子被挫得太折了，满嘴大泡，嘴唇裂开滴出血来，两眼红肿得像个柿子。我问：又怎么了？这一问不要紧，孩子哇一声大哭起来说：老师总是看我不顺眼，连续两天不让我在教室听课，还骂我猪一样的脑袋，让我别听了，站到走廊里去。今天是贾主任发现我站在走廊里，把我送进教室去。可是到了第二节课，刘老师进门就先把我书包扔了出去，接着揪着我的脖领子往外拖，拽到门口的时候，她使劲一推，还踹了我一脚，滚回家，别来了砰的一声关上了教室门。听着儿子的哭诉，我的血一下子往上涌，小孩子是不会演出这样的戏的。这也太他X，国骂差一点脱口而出，难道还要上演一出幸福大逃亡吗？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我们不是有国法认定义务教育九年吗，这才5年，一个班主任老师就有权力不让念了？有人曾调侃说，学校的班主任是中国官职最小的主任，其实未必，那的看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遇见了谁。报告文学的老前辈徐迟不就感叹过吗：中国人有一个特殊的本事，那就是能把最小的权力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在这还不算最小的权力面前，我也只能落得个一声叹息。

  孩子妈受不了这个，她急了，连续播了十几次电话，那位姓刘的班主任都不接。我说不接算了，先给孩子看眼睛去吧。中心医院的王大夫检查后说，孩子因为上火，眼充血很严重，你们最好去沈阳何氏眼科再仔细查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给班主任打电话，还是不接。没法子，不能违反纪律授人以柄，孩他妈急忙去学校给孩子请假。刘老师正好在教室。我爱人就说：刘老师，给您打过很多次电话了，您也没接，我要带孩子去沈阳看看病，想请个假。那个名叫刘x侠的儿子班主任连头都没抬，口气硬硬地说：我可没有义务接你的电话。我爱人也急了，脱口回敬说：你对我们家长有意见你就说出来呀。刘X侠立马把音调提高了八度：你用不着在这里耍泼，XXX同学去把保安叫来，给我把她轰出去。看到那个阵势，我爱人想，这毕竟是孩子读书的地方，吵吵起来影响不好，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不等保安来，其实也不一定来，就自行退了出来。

  给儿子看眼病从沈阳回来，我就到学校找了校长和书记，把孩子的情况作了介绍，想缓和一下关系。书记倒也和蔼可亲，她说：你先坐一会儿，我把刘老师找来，你们好好谈一谈。大约10多分钟，刘老师腾腾地来了，我马上起身笑脸相迎：刘老师您好。谁知那个刘X侠如入无人之境，瞅都没瞅我，像没听到一样，径直问校长：你找我干什么？校长把手一摊说：这不孩子家长来了，你们当面谈一谈吧。刘说：我的工作怎样，大家都清楚（被评选过优秀教师。看来中国什么都好终身制，现在的表现如何与优秀挂钩呢？），家长的素质良莠不齐，形形色色的人员也常来捣乱。我倒没什么，家长不尊重老师、扰乱课堂教学秩序，在学生中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总得给个说法吧？说完一扭身就走了。我赶紧送到门口（因为我一直毕恭毕敬站在她的身边），我说：刘老师，消消气，如果我爱人和孩子错了，我先给您道歉……刘x侠头也不回绝尘而去，把我甩在身后，场面十分尴尬。我问书记，这种情况我是第一次遇到，咋办呢？见我十分为难，书记打圆场说：你看你能不能明天带上孩子，当着全班同学面给刘x侠老师道个歉，让孩子也表个态度，大家都有个面子嘛，行不行？我说，让我回去想想。真这么照书记的指示办了，会给孩子留下什么样的是非观、会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什么影响呢？我很困惑。回到家我就想：一生中最敬重的就是老师，教师不但给我知识，还教我做人，成长的每一步都是老师的眷顾和恩泽。我喜欢孩子，看着他们清澈的眼睛，捧着他们白白的小手，我的心灵总会有一种震颤，我的眼眶总会莫名地湿润。我畏惧，我担心，像刘x侠这样的老师言传身教的会是什么？孩子纯洁的心灵究竟会在什么时候，会用一种什么方式，落下污渍和阴霾呢？为人师表，表在何处呢？如何让一个10岁孩子面对这种问题？我很困惑。我真想问那位为人师者：你说你自己无所谓，那么我当着学校领导说了好几声对不起还不足以消除你内心深处那一点别人难以理解的恨吗？甭说你还是一个成年人，他是一个孩童，犯得上那么较劲吗？你也有过少年时代，难道你不知道未成年时的伤害可能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吗？你没有想到教育应该是照向孩子心灵的温暖阳光吗？你这是在伤害一个孩子对老师对学校那种天然的崇拜呀！我一肚子的愤懑真想发泄又无处发泄，民间有一句话叫，气得说不出话来，我算是感同身受了。

  一个10岁的孩子就要面对这种中国式难题，又并非个案，这反映的不仅是孩子的无奈和为师者人格和职业素养的缺欠，更令人难过的是折射出了中国教育体制和教育制度的许许多多深层次的问题。这些问题总是在被慷慨激昂的揭示着又总是在被不痛不痒地拖延着掩盖着。改革总是被无数的空谈雨打风吹去，问我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怎么说呢？刘x侠，你当教师是入错了行，你合适做什么我不知道，你的举动和言语根本配不上教师这神圣的两个字，但是，你就是教师，你就是班主任，你竟然还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