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一部因为电影插曲涉及女性歧视的电影,口碑忽低忽高。实际观影后表示,它算不上什么神作,但的确是一部合格的作品。
首先,它把一个故事讲圆了。一个酷似《新难兄难弟》的穿越剧,画风改换为韩寒式的文艺质感,有头有尾,铺垫长度适中,行进节奏明快,人物性格突出,高潮也足够引起观众的紧张感。基本分稳稳到手。
其次,它不再是一个硬拗幽默感的段子合集。《后会无期》里一言不合就说出一些看起来很美、想起来不知道在干嘛的台词,《乘风破浪》随着故事越讲越圆滑,人物也越来越说人话了,虽然有时候听彭于晏的台湾腔吼着“卧槽”还是有点出戏。
最后,在春节前后,它真的很撩拨观众对于家人、理解、团圆、分离这些话题的敏感之心呐!
夸完之后,要说有什么别扭的地方,大概就是“穿越”这个梗本身了吧!徐太浪穿去1998年的敷衍(突然就从门后面穿好98年的衣服出来了)与穿回现世的突兀(碰到婴儿期的自己就瞬间醒了),都不像一场正经的穿越,反而像在暗示我们这只是主人公一场漫长的梦。
梦里的父亲徐正太是个中二病晚期,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到处拉帮结派却只有寥寥两个朋友在身边,固执地守着一间歌舞厅做无力的保护神,毫不理会社会未来的发展趋势,鄙视网络技术的发展,笃信BB机的前景。
这也许真的是年轻的徐正太,却更像是徐太浪对于父亲的认知实体化:暴力不讲道理,固执不通世事,目光狭窄,喜欢替别人做决定指导人生。
徐太浪是憎恨父亲的,恨父亲入狱六年,让母亲抑郁而死,让自己从小孤苦无依;但同时,父亲又是他生命中最亲的那个人。否则他何必逼迫得自己那么狠,只为了在成功的时刻展示给父亲看?那是恨意的爆发,是报复的快感,同时也是隐秘的、无言可说的爱。
这份埋藏在内心深处、连自己都难以触摸到的爱,在车祸的深沉昏迷状态下,变成了徐太浪一场奇异的梦。
在这场梦里,他试图去为父亲的行为寻找缘由:爱兄弟、爱母亲甚至是爱自己,因为这些因老派而显得愚蠢却实在的爱,父亲入狱了,丢下了待产的母亲,丢下了嗷嗷待哺的自己;也因为被这些沉重的爱拖曳的少年心性,父亲才变成一个庸庸碌碌的中年人,对自己拳脚相加,不会沟通和理解。
我们自己也是这样一个过程:和父辈的隔阂让少年们叛逆无比,对于事物认知的差异,对于未来发展趋势判断的不同,足以让生活中的大部分问题都变得不可调和,父权母权的压制更令人心生反感,像我们抱怨着十年不变的故乡,顽固不化、难以亲近;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见识过了世界的残酷、多变与不近人情,那似乎永恒不变的故乡又成了梦中的寄托。父母的唠叨和食古不化,一边让人觉得厌烦,一边又让人又觉得亲切而熟悉。我们开始为父母的繁琐寻找和解的理由:时代的遗留问题、性格的本来缺陷、生活的催逼和风霜、渐渐老去的头脑和心智……唯一不变的只有他们的爱,就算这份爱显得拐弯抹角、掩盖在柴米油盐的烟火气里,我们也能准确地捕捉到,从而感动。
这一场梦,是经历了挫折失败和辉煌胜利之后突遭生死大难的徐太浪,对于人生的反思,对于父亲的反思。这不是他对自我一生的回顾,而是对于父辈的想象与谅解。
就像母亲小花,在徐太浪的“梦”里几乎是完美的:美丽、聪明、贤惠、开放,既有母爱又有担当。她是徐太浪心中的完美母亲,或者说,完美的父母。他甚至设计了小花的爸爸也是一个常年缺席的角色,让小花和自己更像,都是缺乏父爱的苦孩子——他希望母亲能够理解他。
而罗力、六一和小马,则是徐太浪的自我分身:罗力努力赚钱给老婆,最后却看着她上了别人的车,正如徐太浪的初恋;六一傻乎乎的,被徐正太瞧不上眼,最后却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男儿气概,正如努力奋斗的小人物徐太浪;小马不顾众人的反对,毅然诀别安稳的小城,踏上南下的列车去蜕变成马化藤,正如坚持自己的梦想最终登顶的赛车冠军徐太浪。
徐太浪在梦里一化为几,与父母同生共死。他是真的很希望有这样一生,自己和父亲能够并肩作战,和母亲相偎相依,互相扶持,情深意重。
我们和父母,似乎总是在斗争中、在鸿沟边、在凝望里,努力圆融自身、握手言和。因为无论隔着多长的岁月,爱从孕育那一刻便开始了,永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