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记忆

父亲的灵堂搭了三天,他每天都来,来了就径直走到遗像前,点三柱香,磕三个头,一句话不说,磕完就走。

我离乡的时候只有十几岁,只依稀记得他姓胡,我们都称他为胡大爷。

胡大爷头发全白,快八十岁的人了,腿脚却很是利索,从进灵堂到一系列拜祭动作做完,也就二三分钟,每次不等我还礼,人就已经转身走了。留下我傻傻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揣测着,他跟父亲一定是多年的交情,好得跟兄弟一样,这才会每天都来拜祭。

父亲是个内向的人,交友甚少,每日来的人也就寥寥几个,像胡大爷这样每天都来的,仅此一位。

我跟母亲提起,母亲却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让我很是诧异,好奇地追问,母亲才说,胡大爷跟我父亲是厂里同事,他嫉贤妒能,没少给我父亲使绊子。

“他还害你爸背了个处分,你爸恨死他了!”母亲忿忿地说着,看她的神情,当年,胡大爷与我父亲的恩怨很深。

“那他再来,我轰他走?”我试探着问道。

母亲正整理着父亲的遗物,将一摞荣誉证书仔细捆好,父亲一生爱惜名誉,那一次处分,一定让他极其难过。

母亲摇摇头,将那一摞荣誉证书递我,说道:“算了,他愿意送送,就随他吧,说来也是好笑,仇敌倒是比朋友来得勤。三儿,把这些证书烧给你爸带走吧。”

“烧了?”我翻看着厚厚地一摞证书,诧异地问道。

“烧了吧,这是你爸最珍视的东西,也是最无用的东西。”母亲无奈地说着,抹着眼角走开了。我翻看着父亲大大小小、厚薄不一的证书,里面的相片从父亲年青一直到暮年,看着看着,终究还是不舍得,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烧荣誉证书的时候,胡大爷恰好来了,他默默地看了一会,突然大哭起来,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哭声却嘎然而止,抹了一把泪,走了。

证书在火盆里成了一团灰烬,烟熏了我的眼,泪流不止,父亲在镜框中慈祥地笑着,悲喜、爱憎、荣辱,转瞬都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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