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眼的光芒打在我的脸上,眼皮在强烈的刺激下本能的收缩,我吃力的睁开朦胧的双眼。
“天亮了么?” 我心里下意识的想到。但很快我就发现我完全想错了,那刺眼的光芒并不是阳光,而是窗外的一台高强度探照灯发出的光。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我发现这个探照灯来自一架巨型军用直升机,它像一只大秃鹫盘旋在屋外空地上方,对着我虎视眈眈。
我对于眼前的情况一头雾水, 只想马上站起来去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发现我正躺在地上, 屋内漆黑一片,周围到处都是不知是什么物体的碎片。这时我看见了我这辈子永远不想看到的可怕画面,我发誓如果我知道会看到眼前这一幕的话,我绝不会向我的身上瞥那么一眼。
当我抬起脖子,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瞄一眼我的身体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身上下毛茸茸的东西,我那熟悉的四肢也变成了顶端长着五只爪子的东西!
“这他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内心歇斯底里的呐喊着,但嘴巴完全说不出话,只有“呜呜呜”的低鸣声。
我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差点晕厥过去。但我知道,眼前的状况不允许我再次睡过去。窗外那架虎视眈眈的直升机显然不怀好意,而我这个不知是猫科还是犬科动物的东西,对他们一定是毫无反抗之力。
不管今晚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逃跑。我发现直升机正准备降落,这是最后的机会,我撒开四肢发狂似的往门外冲了出去。当我冲出门口时, 直升机上下来几个士兵对着我大声叱喝,几束亮光扫来扫去,似乎在跟踪我的身影。
我不顾一切的往附近的森林里冲锋,狂风在我耳边呼呼的吹过,夹杂在风声中的还有子弹“嗖嗖”的声音。让我惊喜的是我居然能跑的这么快,恐怕当今田径世锦赛上的短跑冠军也比不上我。
那几个士兵情理之内的追了几步就放弃了,只是拿着突击步枪在黑夜中乱扫一通。当然这种威胁完全难不倒我,因为我发现我已变得十分的灵敏。但我的鼻子好像出了些毛病,总感觉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些奇怪的味道。
我甩掉那帮陌生人后来到一颗大树下休息,我想花点时间尽力去搞清楚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停下,我的思维也慢慢清晰起来。
我是一名遗传因子专家,供职于某个隶属于政府的人类基因研究机构进行秘密研究,基地位于偏僻的山间。自从2136年,北美防空司令部遭遇不明袭击后,美国政府一直在加强对亚洲和中东的监视和调查。
当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了无头绪, 更可笑的是他们遭到的是自己已退役多年的“北极星”和“三叉戟”潜射导弹的袭击。美国政府内部和中情局的一部分人,一直怀疑是社会主义阵营的某个国家收买了最顶尖的黑客,致使北美的导弹防御系统临时崩溃。
在这种紧张的国际局势下,各国都开始加快秘密研究进程。而以人为本的一些国家注重于破解人类基因密码,以提高寿命和体能。我们研究基地一直在借助于各种生命力顽强的动物身上的基因,来实验加强人体基因的途径。
但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 就在今天下午,基地发生了非常严重的爆炸。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这股爆炸应该至少有成吨重磅炸弹的威力。总之当热浪袭来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我确信没有人能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但现在,以这种怪物形态生存着的我,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我想到了我的妻子,我现在唯一的家人,小爱。我不禁痛哭流涕,因为我已经不再是熟悉的我,我最爱的人已经无法辨认出这只毛茸茸的怪物就是我了,即使我站在她的面前。
但是除了回家我又能去哪里呢?天下再大恐怕此时也容不下我, 人类社会也好,动物界也罢,都不是我这个异类能够生存的地方。也许只有从前的家,能给我一点生存的目标和希望。所以无论如何,我只能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天亮了,在出发之前疲惫的我沉睡了一会儿。回家的路至少有800公里,我不知道只依靠我的四只爪子能不能成功的走到家,但我已下定决心要坚持到倒下的前一刻。也是在此时,我终于大概看清了我的新形象。
现在,我的全身长着棕黄色的毛发,背部有许多深色的不规则圆形斑点,像是一堆被漂染的毛发。“该死的,我现在真像一条狗。”我的心情跌入谷底,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站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面对这个熟悉的人类社会。
不过,一切也许已经无所谓了,没有人会认识你,他们只当你是条狗而已。
我发狂的奔跑,为了发泄,也为了尽快结束这一切。我发现身体像是打了大量的肾上腺素有着惊人的耐力,一整天竟然奔进了200多公里。但饥饿和疲劳也已经完全吞噬了我, 我必须找到点吃的,无论是什么都好。
黑夜中寻找猎物不是件易事, 我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我发现黑暗中飘着一些发着绿光的物体。“是萤火虫吗?”我差点热泪盈眶,在逃亡岁月里能欣赏片刻的浪漫,已经足以让我感动。
不对,那好像是一双双发着寒光的眼睛,我知道某些猛兽在夜间眼睛会发光。“上帝,我遇到了狼群。”我趁它们还没发现我,敏捷的闪到一颗大树后面。
我听到了一声声哀嚎,它们似乎逮到了一只可怜的大雄鹿,正撕扯着它的皮肉。我安静的注视着狼群,突然明白了,这群狼不仅带来了危险,也给了我机会。只要我在这守株待兔,等等也许能从它们那捞到点什么。
等这几只狼心满意足的离开后, 我来到它们享用晚餐的地方。我看到一堆被牙剔的光滑的白骨,但幸好还有一小部分它们觉得味道不好的内脏和皮毛。我没吃过生肉,但当我第一次尝试这些的时候,我想那味道并不比橡皮筋和抹布好多少。
但这些现在对我来说是最好的东西,因为它让我生存下去。勉强果腹后,我又开始继续前进,我想快点找到妻子。我知道现在只有她才能帮我,作为国家安全局的一员,她一定能想到办法。
几天后,我终于回到了文明世界。我走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我觉得和他们距离很远,无论是思想还是肉体,都已经是一个异类。
“那是什么狗,好丑啊。”
“谁家的狗跑出来了,看起来好凶恶啊。”
我感觉很多目光注视着我, 大量的注意力聚集在我的身上,让我产生恐惧。我找到一排橱窗,终于从头到脚看清了我的样子。浑圆的耳朵,巨大的犬齿,凶恶的嘴型,威风的鬣毛,散落的黑斑。原来我变成了一只鬣狗。
没错,我们的确研究过鬣狗的遗传因子。它们具有充足的体力和超强的力量,但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亲自体验这些。实验无疑是失败的,没把狗变成人,却把人变成了狗。
我马上躲进了巷子里,因为我知道现在城市对我来说比森林更危险,那些警察会让一只野生动物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的散步吗?
我等到夜晚才开始行动,当我小心翼翼的潜行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犹豫了。我想此时,研究基地爆炸的消息已经传到小爱的耳朵里了。她也许在哭泣,以我现在的状况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和安慰她。
最后我还是决定进去,现在我们都是对方唯一的希望。我用力一跳攀上窗台,从一扇开着的窗户窜进去。卧室亮着灯,我悄悄的向那边走去。
我知道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应该会吓到她,但我还是慢慢走到了她的旁边。她并没有在哭泣,而是靠着椅背眼神望着前方出神的思考。
她侧过头来发现了我,眼神充满吃惊和疑惑。她显然被家里突然闯进野生动物吓到了,迅速站起来退后了几步。当她随手拿起一把锋利的剪刀准备砸向我时,我把下巴和上半身都贴到了地下,嘴里发出呜呜的低鸣。
我的卖乖显然起了作用,她放松了警惕走过来,伸出一只手试着抚摸我的头。我感到非常的受用,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她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温柔,好像在安慰一只迷途的羔羊。
过了一会儿,她去拿了一碗剩饭给我,我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这比生肉好多了。她也许暂时把我当宠物养了,不过我想一有空,她就会打电话通知动物园或者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
睡觉前,她把我关在了卧室外,我就直接趴在了卧室的门前,那儿至少离她近一点。但我失眠了一整晚,我想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方法和她沟通,告诉她我的心声。
世界上最痛苦的记忆是你在相爱的人身边,对方却浑然不觉。即使朝夕相处,也感受不到丝毫爱意。
第二天,小爱急匆匆的出了门,把我锁在屋子里。我轻松的再次从窗户逃了出来跟上了她,也许有什么事发生了,我必须确保她的安全。
我跟着她来到一栋旧楼的天台,那儿已经有一个黑衣男子在等着她。“什么,难道她背着我偷情?我才失踪几天而已!"我稍稍压抑了一下我的愤怒,躲起来偷听他们的谈话,却发现他们居然用英语流利的交流起来。
“基因研究院已经炸毁,国家安全局正在展开调查,下一步该怎么做?”
“恩,这次做的很好,只是收买了一个生物博士就摧毁了整个秘密基地。现在他们一定在对相关人物进行严格调查,我们准备尽快安排你回中情局,后面的任务将由军情六处的人接手。”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用力划动前肢,后腿奋力一蹬扑向他们。我的巨型犬齿准确的咬碎了那男人的手骨,他凄惨的大叫一声,另一只手掏出手枪就向我射击。我松开嘴,向边上连番滚去,迅速躲进天台的楼梯口。
逃离那栋旧楼后,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身边最亲的人竟是最不能相信的人,我竟然不知道一个一起生活七年的人与中情局和军情六处扯上了关系。“小爱,我的妻子,是一名出卖国家的间谍?哈哈哈哈......" 我想我的精神就要变得不正常。
但在此之前,我得想办法让我变回人形。或许去找某个医学研究机构,还是求助于国防部长?警察局应该不会听我解释吧?
在我脑袋像浆糊一样混乱的时候,我听到一些沉闷的巨响从地下传来,这种声音让我感到极度的不安。“这是什么?钻井机还是地下交通?”但直觉告诉我绝不会是什么好事。那沉闷的轰鸣声阵阵传来,奇怪的是街上的人们却依然若无其事,好像充耳不闻。
“再这样响下去,地要裂开了。”我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强烈地震的前兆。我犹豫了一下,发狂的奔跑起来。逃跑的时间很紧迫,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感觉像是在非洲大草原上奔跑。只是奔跑的方向是向着家的方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在我逃跑之前需要去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