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蒋勋说红楼梦》(三)灯花灿烂却无人声

      红楼梦的53回和54回,围绕着贾府过年铺排开了一个非常大的场面。54回基本上也还是在讲元宵节的夜宴,讲到他们的子侄辈如何一个个轮流向贾母敬酒。但作者最了不起的是对这个大小说层次的把握,正写着贾母设家宴的繁华热闹,竟然猛地将笔锋一转写到了袭人。贾母当时突然问怎么没看到袭人?别人就告诉他说,袭人正在守孝。宝玉在旁边听说了以后特地回去看了看袭人,这时还有一个人不在就是鸳鸯,鸳鸯妈妈也过世了所以她也不能来。这一堆人很繁华很热闹的时候,有两个人却格外寂寞。让你忽然看到在人世间有很多灯火辉煌的喧嚣中,总有人处在幽暗的寂寞里,红楼梦常常在做这种人生的对比,这就是作者内心深处的大慈悲。所以说54回作者着重渲染了热闹与荒凉两个层次的对比。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看戏,哪里还会想到另外两个人的寂寞?

      且说宝玉此时要回大观园看一眼袭人。来自院中虽是灯花灿烂却无人声。宝玉在这里听到了两个都死了至亲的人之间很知心的对话,鸳鸯觉得袭人很幸运能给母亲送终,而袭人当时也很感叹:“正是,我也想不到能够看到父母回首"。这种感叹中让我们感受到这些丫头的命运自己完全无法把握,根本不知道自己将来是什么下场,这是最大的悲哀。这个家族的繁华背后掩盖着这么多的凄凉。

        曹雪芹最了不起的就是这一点,就像在王熙凤的生日那天,宝玉却逃出城去祭奠自杀了的金钏儿一样。繁华跟落寞、热闹跟凄凉的对比,一直是作者对人生的最大关照,他认为人一旦能超越这个局限,就会发现热闹处会有生命的凄凉,寂寞处也有生命的风光。表面上的繁华热闹之中有一种荒凉之气。

看到灯花灿烂却无人声,心中唯有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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