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一诺相许成风景(下)

苏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在加护病房内见到邸颜时的震撼。那么多年的思念都化为两个人之间那四目相对的沉默,遗憾、忧伤、震惊……

那天李医生有事请假了,护士找她去看一下七床的病人,苏桐接过病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看着名字就让人感觉她会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她叫云菲。

不巧的是,她是邸颜的妻。

后来听说,她与邸颜结婚不久便遭遇了车祸,头部受到重创,成了植物人,邸颜一直尽力请最好的医生给她医治,给她最好的看护。如今没想到,云菲竟会碰到这么一个医生,他此生最爱的人。

苏桐嘲讽自己道,邸颜,难道这就是上天在惩罚我当初的不辞而别吗?

那日之后,苏桐一直很关注一位叫云菲的病人,她跟李医生说,云菲是她同学的妻子,平日里就多照看一下,也是自那日起,邸颜每天都往医院跑,久而久之就摸清了苏桐的作息。

深秋转冬,外面寒风萧萧,苏桐换下白大褂,围着厚厚的围巾站在医院门口吸了一大冷空气,拉拢了自己的外套,大步大步的向外走去。

滴滴--

苏桐回头看着身后的黑色轿车,邸颜摇下窗户,苏桐站在窗外看着车里的人:“难道今天邸先生又恰好路过?”

“走,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苏桐钻进副驾,一路上跟邸颜有说有笑,车停在高耸的建筑物旁,旁边是一个豪华的餐厅。

苏桐打量了一下,是她喜欢的风格,淡黄淡黄的灯光,豪华却不失雅致,以黑白调为主,大厅的木架上摆上了绿盆,与其说这是餐厅,则更像是一个有意境的咖啡馆,适合情侣的幽会。

刚走进厅里,突然传来的高跟鞋与地面相碰撞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打破了这四周的宁静,旁边用餐的客人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似乎暗示着这声音打扰到了她。

“邸颜?你怎么也在这。”那个女人有点意外的叫道。

苏桐看着那个女生,衣着过于暴露,浓妆,十厘米的细跟大红高跟鞋,不知怎的,苏桐觉得这份打扮不适合她。她把苏桐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苏桐抓住衣角的手心早就冒出了汗,心里甚至有点发毛,这个女人来者不善,她害怕她是冲着自己跟邸颜之间这不清不楚的关系而来的。

云欣一脸不屑:“我没记错的话,你叫苏桐是吧,呵,我知道你,高学历,家境也不错,要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非得在这里做小三。”

“小欣,够了。”邸颜拉了拉云欣,低声呵斥。

云欣甩开他的手,丝毫没有理会邸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小三我见多了,但是像你这么光明正大的小三,我还真是少见。”

“云欣,不要太过分了,苏桐现在是你姐的主治医生,给苏小姐道歉。”邸颜用力拉起云欣的手走到苏桐面前。

云欣挣扎的摆出一个微笑,那眼神就像要吃了对面的人,她看着苏桐一字一句的对邸颜说:“我亲爱的姐夫,医院躺着的那个人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呢?跟这个女人旧情复燃就算了,竟然还让她当姐姐的主治医生,好冠冕堂皇的理由啊,你不想姐姐醒过来也用不着这样,谁知道有些人会不会恶意报复,为了跟你在一起,使点手段不让姐姐醒过来。”

“云小姐,医生的职责是治病救人,该有的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如果你觉得我会故意伤害你姐,你大可放心,我回去就把工作跟同事交接一下。”苏桐甩开邸颜的手,转身离去,强忍的那抹泪水终于在转身之迹落下。

小三?对于云欣来说,苏桐确实是小三,即使云菲已经睡了三年,但她依然是邸颜的妻子,这是始终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无论曾经她们的爱情有多美好,无论他们曾经的爱情有多轰轰烈烈,但现在都不可能得到祝福。

事后的一个星期,云欣去了趟医院,语气已经不似那日般咄咄逼人,她去办公室找了苏桐,说想跟她出去坐坐,不会耽误很久,就在楼下的咖啡厅。

苏桐去了,跟她面对面坐的还有邸颜,云欣抿了一口咖啡说:“那么多年了,我知道我没资格指责你们,邸颜很好,对姐姐也一直很尽心尽力,但是如果有一天姐姐醒来了,你们要怎么办?姐姐又要怎么办?”

云欣看着邸颜:“如果你们在一起了,姐姐醒来了,你会选择她还是姐姐?”

“我……”邸颜转动咖啡勺的手顿了顿。

“云菲。”苏桐突然握紧了他的手:“当然是云菲,陪他走过青春的人是云菲,陪他开心难过的人也是云菲,她才是属于邸颜世界的那个人。”

邸颜震惊的看着苏桐,可是苏桐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她不希望邸颜开口,邸颜另一只手放下勺子,落在桌上,心也差点跟着一起落了下去。

云欣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不管邸颜是什么想法,最起码她今天对苏桐的答案很满意,她说:“好,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希望你们不会违背今日所说的。”

云欣说完就拿起包转身离去,直到高跟鞋的声音消失不见,苏桐才打破了眼前的安静:“你爱她吗?”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那天我喝多了,把她当成了你……”

苏桐的眼眶渐渐湿润,直至说话哽咽:“对不起,邸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那日咖啡馆离别之后,苏桐已经有好几日没见过邸颜了,但她还是每天都会去看望云菲,观察云菲的身体状况。

直到有一天,在云菲的病房里,意外发生了。

如果说六年前那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颠覆了苏桐的生活,也让苏桐失去了她爱的邸颜。

那么六年后的今天,又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她可能又要再一次失去邸颜,再一次离开邸颜的身边,从此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后来是苏桐先去找的邸颜,那晚,苏桐拉着邸颜做了所有以前想做的事情,光明正大的牵手,去吃属于他们的烛光晚餐,依偎在他怀里诉说无尽的心事,在海边漫步,最后玩到自己泣不成声。

凌晨分别那时,看着邸颜的车子不断远离着自己,苏桐踢了高跟鞋,向着车驶去的方向奔跑着。邸颜在后视镜中看见苏桐,立马踩了急刹车,下车抱向苏桐:“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我怕没机会对你说了。”苏桐的眼泪划过脸庞,晶莹剔透,被路灯照的闪闪发光。

“你说什么呢,怎么会没机会,我也爱你,我会一直都在,不会再离开了,快回去吧。”

苏桐回到家里,拿起早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下楼拦了出租车。

“机场。”

“那么晚了,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

“墨西哥。”

苏桐在候机室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邸颜应该到家了吧。在车上拥吻的时候,苏桐在脚底下偷偷放了一份文件,不知道邸颜有没有发现。

是云菲的诊断书,苏醒时间写的是:明天。

里面还有一张信纸,写了苏桐很漂亮的字迹:“对不起,邸颜,原谅我又一次不辞而别,我们都该履行承诺了。”

上一周,苏桐意外发现云菲的脑细胞竟然比此前活跃得多,她花了一个星期去观察,云菲的脑细胞正在一天一天活跃起来。作为医生,苏桐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云菲的昏迷成为了苏桐爱他的借口,而如今她将苏醒,离开也成为了苏桐最好的选择。

那年邸颜说:“都多大的人了,还划三八线,幼不幼稚。”

苏桐后悔了,早知如此,她绝不会划那条线,一划却划到了心里。

云菲,将在明天苏醒。

苏桐,将在今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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