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进出都是走小后门,正大门极少开启,过年过节也不例外。唯有一次是我和弟弟玩捉迷藏,后门被我锁死,外婆给弟弟开的正大门,我惊呆了,这操作让我始料未及,输了游戏。正大门楼下有鸡圈和取暖用的炭,很多灰尘,很多跳蚤,外婆不让我们常去玩,外公就在楼上睡觉,大约有什么独门妙法,总之跳蚤不咬他。
早上外婆还在做饭就让我喊外公吃饭,八成是桶里没水需要挑水了。我站在燕砍上对着大门“公公吃饭了”,调皮的时候故意喊“咚咚吃饭了”,外婆也笑,下次她会说“去喊你咚咚吃饭”,然后房前屋后都听到“咚咚”“咚咚”“咚咚”,外公总是笑笑,也应我“来啦”。
后来我听说家里丈夫过世的家庭不打开正大门,小后门悦耳的开门声就显得有点辛酸了。它的声音很独特,开门和关门的时候都会发出,还略有不同,是一个金属产生的介于“唧”和“叮”之间的中长音,一开一个长音,一关一个短音,在远远的田埂边几乎就能听见它的声音。这次回来,小后门已经生锈,开关间再也没有发出那声悦耳的问候,我因此确定,它和别的木门不同,它的好声音是金属不是木头,它是用自己的方式问候我们。
小后门里面是门闩,外面是门扣,外出的时候需要挂锁。外婆不喜欢挂锁,要防止外人进入还要便于打开,她想出了绝妙的“小办法”。外出的时候用一根Y形的树枝伸进门缝反推门闩锁门,回来的时候找到同一根树枝反向操作一次开门。树枝要藏好,插在土基上无人注意的缝隙里,就像根普通的棍子。
无论外婆在不在家,我都能找到“钥匙”开门,在家里等着给外婆一个惊喜。这次我回来,门上的大锁冷冰冰,Y形的树枝还插在土基上,我再也找不到外婆留给我的“小钥匙”,只有我们自己人才知道的“小钥匙”,就连姨妈和母亲都找不到的“小钥匙”。
我的家,终究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