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曾听到一句奇怪的话，当时并不十分在意。
然而昨天看到一则K1373火车因脱轨导致乘客被困于门窗紧闭的闷热车厢中三个小时，终于有一个年轻人站出来，奋力砸破一扇车窗玻璃这例新闻之后，那句话突然跳出来，在我的心头狠狠地颤了一下。
那句话的原文如下：
“有没有一种可能，始终保持情绪稳定的人，才是真正的疯子？”
三十岁之前，我觉得儒家的至诚之道是个生修身养性的最高境界。
至诚事实上是一种信仰，它立足于儒生对儒家道德体系的毫无私心杂念的遵循。
在这样所谓纯粹的心灵状态下，对天道产生的感应难道不会是从经验与知识出发的幻觉？
三十多岁以后，我转而修习自诚之道。
慧能大师说，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要破除虚妄，无非就是扪心自问，然后如实回答罢了。
我扪心自问，如果当时是我被困在密闭的火车里，会如何行动？
每个人对痛苦的忍耐限度不同，一旦达到了临界点，我想我是一定会像黑衣小伙一样，破窗自救的。
砸破车窗的年轻人不过是率先达到临界点了而已。
有媒体称，温顺地承受苦难的人是勇敢的，我禁不住疑惑，那么奋力摆脱苦难反倒是怯懦？
驯服即勇敢，奋斗即懦弱，1984即视感。
对于媒体批评破窗人，我是很理解的。
1969年心理学家菲利普·辛巴杜通过汽车破坏实验发现，当环境中出现破坏性标志（如被砸破车窗）未被干预时，会引发更多破坏行为。
破窗理论。
在稳定压倒一切的国家，激情，冲动，愤怒，乃至勇敢，都是危险的因素。
奴性是可以一下子就造就的，比如满州人进关后做的第一件大事，留发不留头。
然而勇气却需要一点一滴地积累。
以至于满清朝覆灭很多年之后，许多中国人依然留着那根辫子，打算见机不妙随时接回去。
又在很多很多年之后，中国人的心里还保留着这根长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