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古代犹太人被巴比伦人逐出故土,经历大流散,犹太人的故事就称为欧洲史诗故事的一部分。两千年来,这个神奇的民族保全了自己民族和文化的完整,精心捍卫了他们古老的礼仪和传统,坚毅忍耐地等待着他们得以解救的日子。
1632年,犹太人斯宾诺莎出生了。童年的时候,他便不喜跟从作为成功商人的父亲学习经商,而是喜欢泡在犹太教堂学习和民族的宗教和历史。他天资聪慧、刻苦好学、孜孜不倦地获取知识和信息,一度被称为将会是“上帝选中的人”。谁知,对于一种信仰,最智慧的拥护者也是最反对他的敌人,因为最细微的差别都可能引起他们的关注和思考。斯宾诺莎读得越多,思考得越多,那些最简单的、之前最为肯定的问题反而成了他有所怀疑和需要思考的问题。
在他23岁时,被犹太教会长老以异端学说的名义传讯,问讯他可否向自己的朋友谈起过上帝可能是有实体的,是物质的,天使可能只是幻觉,灵魂可能仅仅是生命。……只要他巧妙否认,便可享受教会提供的五百元年金,但他拒绝了,后果很严重,他被开除了教籍:
兹特告所有人,不得以口头形式与他交谈,也不得以书面形式与他沟通,不得为他提供任务服务,也不得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得与他靠近至四肘尺之内,不得阅读他口述或书写的任何文书。
他平静接受教会的驱逐,说:“这并不能迫使我在任何情况下做不应该做的事”。因于此,他被父亲赶出家门,姐姐想要骗走他的小份遗产(他为此诉诸法庭进行辩驳并胜诉,随后反将遗产送给了姐姐),朋友们对他敬而远之……
他搬到了阿姆斯特丹城外奥特德克大街一个安静的阁楼里,改了名,房东喜欢温和和知识丰厚的他,喜欢和他聊天,待他甚为平和,以至于后来搬家到莱茵斯堡之后他也跟了去。在那里,他靠磨镜片谋生,过着简朴的生活,却享受着高尚的情操。他的生意不错,却没有加班加点地干,而是刚好满足他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即可,他把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给了学问,自称过着“平静、安详、愉悦的生活”。
有位富翁数次想赠予金钱给他,屡次被他婉拒“大自然满足于简单只需,如果她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君主路易十四想要提供给他相当数目的薪金,但是暗示要在他下一本书中将题词献给自己,被斯宾诺莎婉言谢绝。海德堡大学发来邀请信,极尽赞美之言,并许诺给予“最自由的哲学思考活动空间,殿下也确信他不会滥用这样的自由,从而质疑已经确立的国教”。他则回复自己很渴望这样的自由,但是“不确定哲学思考活动的自由应限制在怎样精准的范围内才不会被认为和已建立的国教相抵触”“我不得不放弃担任贵校教师的职务”。
他生前不敢出版自己的著作,因为很多人等着他“犯错”。生后,留下的文稿被出版,被认可,被传播,被讨论,最后,被记住。
他在《知性改进论》中表达只有知识能带来力量和自由,唯一的永恒快乐就是追逐知识和理解的愉悦。他说:我知道获得荣誉和财富有很多好处,但是如果我想认真地研究其他一切事物的话,我应该停止追求这些……一般,一个人拥有这两样东西越多,快乐感就越多,也就越想进一步增加它们。任何时候如果我们的愿望遭受了挫折,我们也会遭受极深的痛苦。名誉也同样,如果我们追逐名誉,那么我们必须调整我们生活的方向:取悦别人,不能惹人讨厌,还要揣摩别人喜欢什么……
他在《伦理学》中提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的自然本质决定了人的本性就是要自我保存。因此,追求个人利益乃是人的最高自然权利,是人性的普遍规律和唯一的道德基础。他也讨论理智与激情,他认为激情或者感情的好坏并不在其本身,而在于它减弱或增强了我们的力量,是否保全了我们自身。没有理性的激情是盲目的,没有激情的理性是死寂的。思想不应缺乏欲望之火,而欲望也不应丧失思想之光芒。他和尼采一样,也不支持谦卑,他说“最看不起的人是最接近骄傲的人”(每个有意识的德行都意在掩饰或纠正一个秘密的恶性)。他看不起谦卑,却倡导谦虚,反对骄傲,他说“骄傲的人喜欢见依附他的人或谄媚他的人,而厌恶见高尚的人。……而结果这些人愚弄他,迎合他那软弱的心灵,把他由一个愚人弄成一个狂人”。他认为爱比恨更能化解仇恨,“努力去理解是德行的首要和唯一的基础”,“幸福不是德行的回报,而是德行本身”。
他在《政治论》中认为:所有的政治哲学必须将自然秩序和道德秩序区分开来。人类因互相需要促成了互相帮助,权力的自然秩序演变为权力的道德秩序。但是,人并不是生来就会为了社会秩序而相互宽容 ,危险促成了合作,逐步形成并加强了社会本能:“人并不是生来就是公民,但是必须使之适应公民”。
他对国家进行了阐述:“国家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统治人,或者通过恐惧约束他们,而是使每个人都摆脱恐惧,他可以生活、行动在完全的安全保障之中,不会伤害自己和他人……国家的目的是真正的自由。”在这种自由的是实现过程中,言论自由最为关键。
政府越是削减言论自由,抵抗也就越顽强。抵抗的并不是贪婪者……而是那些接受了良好教育、品德高尚享有更多自由的人。人们普遍是尊重法律的,但他们难以忍受那些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被归为违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认为厌恶法律和抵制政府是可耻的行为,反而以之为至高荣耀。
在他去世两百年时,各方捐赠者在海牙为他竖起了一尊塑像,1882年揭幕典礼上,欧内斯特·勒南总结发言:“这个花岗岩基座上的人,为所有人指出了他发现的幸福之路,世世代代,经过这里的有涵养的人都会在心底说,‘对上帝最真挚的解读和理解可能就在这里’”。
他的书,充斥着公理、命题、证明、系理、引理、旁注等等概念,很不好读,很难读懂。有人说《旧约·传道书》中描述智慧的语言恰好可以用在他身上:“第一个人对他的了解不完全,最后一个人也不可能完全读懂他,因为他的思想比大海还要宽广,他的思考比深洋还要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