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欢颜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画廊的灯光总是恰到好处,虞晴站在《春之祭》前,微微仰头欣赏这幅新到的作品。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亚麻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胸针,手腕上的玉镯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从外表看,她完美诠释了一个三十七岁女人应有的从容与优雅。

"虞经理,这幅画的介绍牌放这里可以吗?"实习生小李小心翼翼地问道。

虞晴转过身,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再往左一点,对,就是这个位置。字体调大一号会更好。"她的声音轻柔,语速不紧不慢,正如她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温和有礼,从不大声说话,也从不显露急躁。

等小李离开后,虞晴轻轻吐出一口气,挺直的肩背微微放松了一些。她伸手抚平裙子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这个动作她已经做了十年,从那段婚姻结束后就开始了。每当她感到不安时,就会下意识整理自己的衣着,仿佛这样就能整理好内心的波澜。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周末你王阿姨介绍了个对象,四十岁,大学教授,离异无孩,去见见吧?"

虞晴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缓缓打字:"妈,我这周末要准备新展览,下次吧。"发完这条消息,她迅速锁上屏幕,仿佛这样就能锁住那些不断涌来的相亲安排。

"虞经理,有客人到了,说是预约了私人导览。"前台小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虞晴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向画廊入口。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她脚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她看到门口站着一对男女,男人背对着她,但那背影却让她的脚步猛然停住。

那个肩膀的弧度,后颈的发际线,还有站立时微微向右倾斜的习惯——即使过了五年,她也能在千万人中一眼认出周明。

"虞晴?"周明转过身,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是你在这里工作。"

虞晴感到一阵眩晕,但她迅速调整呼吸,嘴角扬起职业性的微笑:"周先生,欢迎光临瑾年画廊。"她刻意用了敬称,目光礼貌地掠过周明身旁的年轻女子——她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穿着淡粉色连衣裙,正亲昵地挽着周明的手臂。

"这是我妻子,林小曼。"周明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虞晴熟悉的炫耀,"小曼对现代艺术很感兴趣,听说你们画廊最近有个不错的展览。"

"新婚快乐。"虞晴听到自己说,声音平稳得不像话,"我们最近确实在展出几位新锐艺术家的作品,如果两位有兴趣,我很乐意为你们讲解。"

林小曼甜甜地笑了:"太感谢了!周明说他以前来过这里,说这里的策展很有品味。"

虞晴感到一阵刺痛。是的,周明当然来过,在他们还没离婚的时候,在她还相信爱情的时候。那时候她刚接手画廊经理的职位,特意邀请周明来参观她的第一个展览。那天周明迟到了半小时,看完展览后只说了一句"还行",就匆匆赶回公司了。

"请跟我来。"虞晴转身带路,她感到自己的后背绷得笔直,像是穿了一层看不见的盔甲。

他们走过一幅幅画作,虞晴用专业而流畅的语言介绍每一位艺术家的风格和创作理念。她的声音依然轻柔,语速依然适中,仿佛只是一个尽职的画廊经理在为普通客人讲解。

"这位艺术家的作品探讨了记忆与遗忘的关系,"虞晴停在一组抽象画前,"他用层叠的色彩表现记忆的模糊性,而画布上刻意留白的部分则象征着那些被选择遗忘的片段。"

林小曼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真有意思。周明,你看这幅蓝色调的,是不是很像我们上次在马尔代夫看到的海?"

虞晴感到喉咙发紧。马尔代夫,那是她曾经和周明计划要去却从未成行的地方。她下意识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玉镯——这是离婚后她给自己买的礼物,用来遮盖那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虞经理,您对艺术的理解真深刻。"林小曼真诚地说,"您一定很热爱这份工作吧?"

"是的,艺术能让人平静。"虞晴回答,目光不经意间与周明相遇。他的眼神中有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怜悯。那种眼神让虞晴胃部一阵绞痛。

他们来到画廊中央的休息区,虞晴提议稍作休息。林小曼去洗手间时,周明突然开口:"你过得不错。"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陈述。虞晴轻轻搅动杯中的柠檬水:"是的,还不错。"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周明的声音低了下来,"小曼她...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虞晴抬起眼睛:"我们什么关系?前夫和前妻?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知道我的意思。"周明皱眉,"你总是这样,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虞晴感到一股热气涌上脸颊,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微笑:"周先生,我们现在是画廊经理和客人的关系。如果您对我的服务不满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明打断她,"我只是...看到你过得好,我很高兴。"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捅进虞晴的心脏。他凭什么?凭什么在抛弃她五年后,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很高兴"?那些失眠的夜晚,那些自我怀疑的日子,那些需要靠药物才能维持表面平静的时刻,他都知道吗?

"谢谢。"虞晴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小曼回来了,带着明媚的笑容:"虞经理,周明说他以前来这时还带前妻看过展览,是哪位艺术家来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虞晴看到周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抓住妻子的手:"小曼!"

虞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前妻?他说"前妻"?在他们离婚前,他就已经带别的女人来过这里?那些她加班到深夜的日子,他说在应酬的时候,其实是带着别的女人参观她工作的画廊?

"抱歉,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虞晴站起来,双腿发软,"我去叫其他同事来为你们继续讲解。"

她转身快步走向办公室,耳边嗡嗡作响。推开门,她跌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惨白,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彻底碎裂。

"虞晴?"画廊老板苏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怎么了?前台说你突然不舒服。"

虞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只能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苏瑾轻轻关上门,在她对面坐下。这位六十多岁的女性是虞晴的导师也是恩人,在她最低谷时给了她这份工作。"是刚才那对客人?"苏瑾敏锐地问。

"是我前夫。"虞晴终于挤出一句话,"和他新婚的妻子。"

"啊。"苏瑾了然地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所以这就是你五年来拒绝所有约会的原因?"

虞晴接过纸巾,却没有擦眼泪:"他说...他以前带'前妻'来过画廊。在我们还没离婚的时候。"她的声音颤抖,"我以为他只是不爱我了,没想到他早就..."

苏瑾静静听着,等虞晴稍微平静后才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聘用你吗?"

虞晴茫然地摇头。

"因为你眼中有种不屈的光芒,即使在最糟糕的面试状态下。"苏瑾微笑,"但这些年,我看着你把那种光芒一点点藏起来,用完美的礼仪和微笑筑起一道墙。你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我看得出来,你心里一直有怨气。"

虞晴愣住了:"我没有...我只是想保持专业..."

"亲爱的,真正的平静不是假装没有情绪,而是经历过风暴后的坦然。"苏瑾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前夫伤害了你,你当然有权利愤怒、伤心。问题不在于你有这些情绪,而在于你拒绝承认它们的存在。"

虞晴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指甲已经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形印记。

"我前夫也出轨了,"苏瑾平静地说,"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花了十年时间假装自己已经原谅他,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并没有原谅,我只是把恨意打包藏了起来。那天我决定离婚,也决定真正面对自己的愤怒。"

"后来呢?"虞晴轻声问。

"后来我学会了允许自己愤怒,也允许自己放下。"苏瑾笑了笑,"现在我和前夫成了朋友,他妻子是个可爱的女人。这不是因为我多么高尚,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怨恨只会伤害自己。"

虞晴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放下。每次想起他,我就..."

"慢慢来。"苏瑾站起身,"今天你先回家休息。记住,真正的贵气不是没有伤痕,而是伤痕愈合后的从容。"

虞晴点点头,擦干眼泪。她看向窗外,阳光依然明媚,世界依然运转。也许,是时候停止假装完美,开始真正的疗愈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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