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太平广记选》之邹仆妻

梁末龙德壬午岁,襄州都军务邹景温移职于徐,亦绾都军之务。有劲仆,自恃拳勇,独与妻策驴以路。至宋州东芒砀泽,素多贼盗,行旅或孤,则鲜有获免者。其日与妻偕憩于坡之半双柳树下,大咤曰:“闻此素多豪客,岂无一人与吾曹决胜负乎!”言粗毕,有五、六盗自丛薄间跃出,一夫自后双手交抱,搏而仆之,春往遽扼其喉,抽短刀以断之。斯仆随身兵刃,略无所施——盖掩其不备也。唯妻在侧,殊无惶骇,但矫而大呼曰:“快哉!今日方雪吾之耻也。吾比良家之子,遭其俘掠,以致于此。孰谓无神明也!”贼谓诚至而不杀,与行李并二驴驱以南迈。近五、六十里,至亳之北界,达孤庄南而息焉。庄之门有器甲,盖近戍巡警之卒也。其妇遂径入村人之中堂,盗亦谓其谋食,不疑也。乃泣拜其总首,且告其夫适遭屠戮之状。总首闻之,潜召其徒,俱时执缚,唯一盗得逸。械送亳城,咸弃于市。其妇则返襄阳,还削为尼,誓终焉之志。

后梁末的龙德壬午年(龙德是梁末帝朱友贞年号,壬午年即龙德二年,922年),襄州(今湖北襄阳)的军务总管邹景温移任徐州,还是总管军务。他有个很骁勇的仆人,自恃有些拳脚功夫,独自跟妻子骑着驴行路。到了宋州(今河南商丘)东边的芒砀泽,此地向来多强盗,往来行旅有落单的,很少能幸免。

这天仆人夫妇在半山坡的两棵柳树下休息,仆人大喊:“听说此地向来多好汉,难道就没有人敢跟我一决胜负?”话音刚落,就有五六个强盗从草木丛中跳出来,其中一人从背后双手抱住仆人,一把扑倒他,其余的强盗就扼住仆人脖子,抽出短刃砍断咽喉。这个仆人随身带的兵刃,完全没用上——因为群盗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只是他妻子就在一旁,却没一点害怕惶恐的神色,只是假装大呼:“痛快啊!今天才洗雪了我的耻辱。我以前是良家妇女,被这人抢掠,才落魄至此。谁说没有神明呢!”

强盗们以为她说的真话,就没有杀她,将她和行李、两只驴一起赶着南行,走了约五六十里,到了亳州北边,来了一座孤零零的庄子里休息。庄门有兵器盔甲,因为附近有戍卒巡逻警戒。妇人直接走进村民家里,强盗们以为她去找吃的,也没怀疑。妇人哭着向巡逻队长跪拜,说了自己丈夫遇害的情形。队长听完后,暗中召集自己的队员,突然发难,只有一个强盗逃掉了。其余的强盗都被披枷带锁地送到亳城,被斩杀曝尸于街市上。妇人回到襄阳,削发为尼,发誓终身事奉佛门。

《邹仆妻》载于《太平广记》卷二百七十,“妇人”类。邹景温这个仆人的妻子,堪称智勇双全,不但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之风,还能急中生智,最终得报大仇,可谓有勇有谋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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