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阿诺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懵懵的,像拢进了许多雾气。他记不起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感到如此疲惫,可好像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一切照旧没有丝毫起伏的迹象。大概是楼下小卖部又贪得几分小利进了假货,劣质的尼古丁让他的大脑也陷入了挂机状态。他用力揉了揉不太安生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更糟糕了一些。阿诺稍微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能够精神一点,毕竟到了上班的时间。
上海的地铁永远不缺乘客,川流不息的年轻人是她的血液。她拥有着无数人的青春,所以她永远年轻。阿诺在一个电子设备公司上班,也就是大家讲的程序员。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毕业来到上海以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算起来也有了几个年头。他习惯早一些出门,避开早高峰对他这样住在郊区的人来讲是一件必要的事情。他常常顺着视线所及的方向愣神,想想时间是否有尽头,想想上周的代码有没有漏洞,想想昨天看的视频“教你一分钟叠出完美衬衣”。人过了二十岁的年纪,做人做事追求的是稳定。不会为今天和昨天一样而感到沮丧,反倒会因为平安无事而暗自庆幸。设备输入了指令最好的状态就是一成不变,我应该也是吧,阿诺觉得。
晃晃悠悠的地铁让人昏昏欲睡,阿诺也不例外,风被拉扯出嘶吼声,听起来好像埃俄罗斯愤怒的警告。她就出现在这样一阵风的后面,在阿诺看来这不是巧合。她穿着红色的花裙子,露出来细细的手臂。视线环绕了一周,找到一个角落里的位置站定,她斜斜的靠着扶手,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阿诺悄悄看着她低头不语的样子,想起了念书时候谈过的女朋友。不过她好像不开心,阿诺没理由的笃定着。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有了上班高峰时期该有的样子。颤巍巍停在了一站,红裙子姑娘突然拨开人群下了车。等阿诺反应过来,早已没有了她的影子。阿诺有些懊恼自己出神太久。
上班已经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有趣,久了也渐渐懂得不要把激情释放的太快,这样后面的日子会很难捱。阿诺照常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家的路上给平淡无奇的今天在脑海里盖个戳。随便弄点吃的,阿诺习惯早早上床睡觉。这样的作息对他们这种脑力工作者来讲十分必要。不过他的睡眠质量好像不太好,耳边传来列车员的播报,依旧像在地铁上晃晃悠悠。
地铁飞驰而过把风撕扯的生疼,她就这样出现在一阵风之后。穿着红色的花裙子,露出细细的手臂,视线环绕一周,在角落里站定。阿诺看了看自己的旁边,依旧是人潮拥挤没有丝毫的空隙。他把座位让给了一个看起来有三百斤的女人,顺理成章地站在了他的红裙子姑娘身边。她靠在地铁的门上,窗户后一闪而过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像是专门为她放置的背景,在阿诺不太懂的浪漫的脑子里都适时的觉得好像应该说点儿什么。可是在他充满代码和数字的结构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就一直低头看着她侧脸的影子,她好像很累,睫毛长长的落在眼下有一片小小的阴影。阿诺呼吸突然轻了许多,生怕自己打碎了什么珍宝。
她动了动身子,像是要下车了。阿诺急忙跟着她,跟着她穿过了拥挤的地铁跟着她逆着人群走进了狭窄的巷子。阿诺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只要是跟着她无论去哪里都好的烂俗剧情,也终于明白了小说里的情节也会真切的发生在你的心里。她转进了一家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店,氤氲的香气表达出这应该是一家早点铺子。他的红裙子姑娘把头发重新挽了一下,揉了揉眼睛,不知道向屋里的谁问了好,就抄起了抹布开始擦桌子。阿诺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尽量用最平静的步伐走到了那家小店里。他坐下来装作只是路过来吃早饭的路人,听见她说“你好,要点什么”。声音是意料之外的清脆,像是高中女生那种汁水饱满的年纪。“随便来点儿什么都行”“那就给你来碗葱油面吧,我阿婆这个煮的最好吃了。”“好,好的,我都可以。”阿诺心跳加速,他也不懂这几句话的功夫而已心脏有什么好雀跃的。她端着面走来,在阿诺眼里就像维纳斯踏浪而生。阿诺低下头包含幸福感的吃了一口面,葱的香味正好,面的软硬也很合适,留有一大片可以幻想的余地。他还想在偷偷看她一眼。
阿诺醒来的时候脑子懵懵的,好像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感到疲惫,可他又实在记不起他平淡无奇的生活里能有什么闪烁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