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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工作的地方靠近成都的文殊院,附近还有两三个小庙,比如灶君庙、娘娘庙等。娘娘庙经常路过,但一次也没有朝拜过,里面什么情况,不得而知。灶君庙我倒进了两三次,庙不大,距离我们也就一两百米远,我曾经为了院里老人去请回两帧佛像。文殊院呢,每年的腊八都向我们施粥,所以有正式的朝拜,也认识不少在寺院帮忙的居士,通过他们请求庙里的捐赠。
其实,我和佛教结缘还是较早的,高中的时候学校附近有个白云寺,那会信众还比较少,我就是在那时看了诸如《慈航普度》《佛教初机读本》等浅显的小册子。我的一些同学最后成为佛教信徒,应该有经常去光顾庙舍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缘故。
其实,我和庙宇的缘分还要更早一点。我因为发蒙较早,又是小学五年制的最后一批,所以上初中时才十一岁。那会儿不懂得努力读书,所以学业荒废不少。想从头再来,可又舍不得面子,于是转学到母亲的老家遂宁去求学。几经打听和转托人情,终于在我大姨那个乡的初中部重新从初二读起。这个学校的名字很怪异,叫做“复桥小学”,可是这个小学里面包含有初级中学。为什么不是初中里面包含小学呢?我问过,可是没有人知道。名字怪,只是其一。更奇怪的是,这个所谓的学校,以前是一个庙子,被叫做“复兴庙”的。
这个复兴庙改办成学校估计时间已经很久远了,至少我是看不出来一点点庙宇的痕迹。学校的外墙上,除了有着一些已经斑驳的文革标语,连一些褚红的颜色都没有。我想在学校里肯定不会有什么佛像或经书可以留存,那些都不够当年的小将们破四旧的,早就给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了。一切都是新的,新的思想,新鲜的血液。对我来说,只要能够继续读书,我不会去挖掘它的前世今生,我要的是能够在曾经的失败中崛起。
真正让我感觉厚重的,是学校院子里的那棵大榕树。在咱们四川,榕树被称为“黄葛树”,这棵树粗约三个人牵手围拢,上方的枝叶遮天蔽日,遮盖的面积差不多就有一两亩,树下面就是孩子们夏天的乐园。大榕树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所以我推想这复兴庙也应该是一座老庙,承受这么多年的风雨而不衰 ,也消受了多少善男信女虔诚的香火。彼时,谁也想不到会有今天的没落。
作为庙子,它确实是没落了。可是,作为学校,它正点燃着无数的星星之火。我这个外地来的小沙弥就不说了,本地的学子是一代接一代地在这里接受着教育,许多人就是从这里走上了希望和富裕之路。在身边同学的眼睛里,我看到了稚气看到了探索看到了坚毅看到了满天的星光,我感觉到这曾经的庙宇里面又有了信仰有了佛光,我觉得活力正灌满了它曾经陈旧的身躯。
我的老师里面,年轻的二十多岁,岁数大的四五十岁甚至五六十岁。年轻的毕业于中等师范学校,好一点的大专毕业。可是岁数大的,比如教化学的杨天成老师,教物理的奚伯祥老师,这些都是大学毕业生。据说,奚老师当年还是北大的学生,不知因为什么被打成右派,刚刚落实政策安排工作。我在年轻老师身上看到了他们对工作的认真和努力,我同样在老教师身上体会到他们对事业的孜孜以求,他们都有一颗滚烫的心。在“复兴庙”里,他们承载的是国家教育事业的振兴,他们期望的是整个民族的复兴。
一座已经消逝的庙宇,早就没有了梵音佛唱和暮鼓晨钟,有的只是朗朗书声早读晚课。它已经久绝了人间的香火,可是却传承着民族的薪火。它已经超越了庙宇的意义,现在它于此间的乡民来说无异于最高的精神殿堂,它盛装着素朴的未来和希望。
那些有形的庙宇,那些盛大的空林,只是我观光游历和处理心情的场所。而唯有那座复兴庙,因为我七百个日夜的陪伴,被我的思念和敬仰磋磨出包浆,在我的记忆里闪闪发光。我相信,生命里对你很重要的事物,都会有大榕树那样旺盛的生命力,都会带着某种不可复制的印记在某些晦暗的石板路上等着你。而你,只需要回过头来,擦亮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