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毕业
1.
大学最后几个月，除了完成毕业论文，学生开始忙于各自的就业出路。
李天勇一直在外边联络各大旅行社，整合资源。卫子然则和白玉茗在办公室里继续编辑旅行论坛，接待咨询的客户。
“好酒也怕巷子深，咱们俱乐部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宣传！”卫子然说。
白玉茗说：“试过在百度上竞价，太烧钱了，一天一千多块！拼不过那些大型网站。”
卫子然想了想，说：“咱们精品旅行俱乐部，不和他们硬碰硬，打游击战，土办法未免不管用。”
“什么土办法？”
卫子然坏坏一笑，说：“扫过街吗？”
他们拿着大批宣传页满学校发，跑到创业公社，陪着笑脸：“同学，喜欢旅游吗？支持一下！”
直到整个学校的人看到他们都躲，他们就跑到其他院校去发，上海大学，复旦大学，同济大学，交通大学，师范大学，理工大学，每次都被学校保安轰出来才善罢甘休。
跑出学校，只听见后面的保安追着喊：“把你们的小广告留下！”
两人哈哈大笑，口水都快喷到对方脸上了。
忙活了一天，足足发了几千份宣传册，还真有很多学生感兴趣，和他们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约定过来咨询旅行。
卫子然只觉得肚子咕咕叫，才发现整整一天没有顾上吃饭。走回校园，路边看见一家自助餐，119一位。
“饿不饿？”
白玉茗说：“有点…不过猪肉我不吃。”
“哦，放心，这家是自助餐。你等我会儿，我回宿舍拿卡，连叫上周启明，他帮咱们做网站，一直都想好好请请他，外边请一个程序员，很贵的。”
他怕单独和白玉茗共进晚餐有些尴尬，所有想拉上周启明一起。
白玉茗眼珠一转，说：“你给周启明打电话把，不用回宿舍拿卡。”
“那怎么行，这顿饭我请客。”
白玉茗微微一笑，说：“咱们这算公款，带你玩一个有趣的事儿？”说着，跑到小礼堂，拿上她的吉他，说：“要过饭吗？
卫子然一脸茫然，又觉得好笑，说：“要饭？”
“你不是要横跨欧亚大陆吗？没有这点本事，怎么去？”
玉茗拉着他快速往前奔跑，卫子然却扭扭捏捏地说：“别太疯啊，咱们好歹也是大学生。”
白玉茗不理他，硬是把他拉到地铁口，把吉他琴盒打开，往地上一坐，调试一下琴弦，然后，悠悠飒飒弹奏起来，自弹自唱一首披头士的“Let It Be”：
“ When I find myself in times of trouble，Mother Mary comes to me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let it be ，And in my hour of darkness ，She is standing right in front of me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
2.
她闭着眼睛吟唱，目无旁人。演唱弹奏技巧高超，周围人群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住了。
卫子然站在一边，察觉到很多色眯眯的眼睛在注视着白玉茗，他像保镖一样，恶狠狠瞪着周围不怀好意的人，紧紧握着拳头。
“小姐，你真漂亮！唱得真好！琴弹得也好！你是不是搞行为艺术啊？”一个身穿西装戴眼镜的中年男士来到她身边，殷勤和她搭讪。
白玉茗没有理他，望了望琴盒，好像在说，“有钱给钱，没钱滚蛋！”
半个小时过去后，琴盒里已经放着几百块了，卫子然都看傻了，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
白玉茗数了数钱，满意的站了起来，说：“走，吃饭去！”
来到自助餐厅，周启明如约而至。
他看了看白玉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咱们怎么能让白玉茗请客啊。”
白玉茗说：“没事儿，我们俱乐部的公款，就是想谢谢你帮着做网站。”
卫子然激动地说：“你是没看见啊，刚才白玉茗在地铁站唱披头士。一会儿功夫就赚了好几百。
“哦，你知道这首歌？”
卫子然说：“当年列侬和保罗各自创作一首歌，列侬创作了Let It Be，保罗则创作出Hey Jude，都是传世经典！不同的是，Hey Jude多了些坚强，Let It Be多了份智慧，还有无奈。”
白玉茗点点头，说：“他们都是才华横溢的大师，玩音乐，感觉披头士已经把流行音乐都写尽了，我们只能玩玩编曲了。”
卫子然说：“白玉茗，你这么有才华，也应该好好创作！”
白玉茗说：“我想在丽江开一家音乐客栈！一来，可以把它做成咱们旅行俱乐部的一个聚点，二来呢，我也可以在那里安心创作。”
卫子然说：“听着感觉很棒啊！你要是开了，我入股！对了，除了丽江，你还最想去什么地方？”
白玉茗说：“嗯…我想去秘境幽兰若尔盖大草原看看…你呢？”
卫子然微微一笑，说：“耶路撒冷，世界文明中心，上帝，真主，犹大全在那里。”
白玉茗笑道：“看来咱们国际线路需要提到日程上来。”
卫子然停顿片刻，说：“你和我一样，想干嘛就干嘛。”
白玉茗小声说：“因为我们都没人管…”
卫子然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启明诧异地看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插不上话
卫子然打破了沉默，和周启明说：“兄弟，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周启明说：“我从农村出来，不想再回去了，还是在上海扎稳脚跟吧。我想先到一家互联网公司去实习。对了，其实你送外卖那事，也可以做成网站。”
卫子然问：“你是说网上订餐？”
周启明说：“可以把各个高校的餐厅都连上线，在校园里做试点，但还是得你来做，毕竟你有经验。这事儿我感觉来钱快！”
“主意是不错，可我一心不能二用啊。当时不过是想挣外快给女朋友买礼物。”
晚上回到宿舍睡觉，大概十二点钟左右，卫子然马上就要睡着了，周启明忽然拍了他脑袋一下，说：“嘿，睡了吗？”
卫子然揉了揉眼：“啊，怎么了？”
周启明说：“你有没有觉得白玉茗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我观察她很久了，发现了一些细节。”
“这么仔细？你喜欢她？”
周启明傻笑了下，说：“要说不喜欢，你觉得可能吗？她太可爱了，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她不会喜欢我这个呆呆的码农的。”
“那你想说什么呢？”
“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你有没有注意到？”
“怎么可能？喜欢她的男生这么多，我算什么。再说了，师哥各个方面都比我强，对她又这么好，她都没感觉。
“我说卫子然啊，送你一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靠！你一个理工男怎么这么骚情？还不赶紧找个女朋友。”
周启明笑了笑，说：“我要养精蓄锐，功成名就后，想要多少女朋友就有多少女朋友。现在交女朋友都是给别人养老婆，太费心力。”
卫子然笑了笑，说：“还是理工男会算账。”
周启明说：“那句骚词是送给你的。”
卫子然说：“师哥对她这么痴情，我真应该找她好好谈谈。”
周启明说：“我只负责告诉你我的观察。睡吧！”
写完毕业论文，卫子然接到了韩晓旭的电话，让他立刻回北京，见她父母。
李天勇带着俱乐部的成员，找了一间小酒馆，为他送行。
卫子然信誓旦旦地和大伙说：“等我把终身大事定下来，回来和大家大干一番！”
李天勇和他干杯，说：“祝你成功！早去早回！”
白玉茗坐在一边沉默不语，临走时忽然对卫子然说：“去人家家里，别这么吊儿郎当的，穿正式点。”
“好，好…”
3.
卫子然拎着两瓶茅台，来到了韩晓旭家门口。 从韩晓旭那里打听到，她爸平时喜欢喝几口。 他对她家的路无比熟悉，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他特意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因为这样能够掩盖他的年轻与稚嫩，却仍然掩饰不住他的紧张与忐忑。
韩晓旭开门后，挽着他的胳膊，兴奋地大叫：“爸！妈！子然来了！”
卫子然连忙鞠了一躬，说：“伯父伯母好！”
韩晓旭父母走了过来，从头到脚仔细端详着卫子然。
“小伙子长得真不错，难怪把我们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她妈笑眯眯地说。
“妈！你说什么呢？”韩晓旭挽着她妈的胳膊撒娇。
她妈瘦长脸，倒是很热情，不停地说：“来来，小伙子，坐，坐，你看这孩子，还买什么东西啊，你们都是学生，别乱花钱啊！”
她爸戴着眼镜，不苟言笑。
吃饭时，韩晓旭显得特别兴奋，一直拉着卫子然，不停地替他夹菜，说：“你尝尝，我妈给你做的鱼，特别好吃，你在外边根本吃不着！”
然后又给她爸倒酒，说：“爸，这是子然给你带来的，茅台啊，今天多喝几杯！嘻嘻！”
他爸没有喝酒，一番客套后，有意无意开始盘问起卫子然的学历，专业，家庭，以及以后的就业方向。
卫子然毕恭毕敬的汇报：“我在上海上大学，即将毕业了。我的家庭…我有爸爸，我妈不在了，我现在和几位同学一起创业，是关于旅行的网站。”
其实这些问题，韩晓旭已经和她父母说了好几遍了，他们只是想要从卫子然的口里重新听一遍，这是一种技巧性的提问，好检查一下女儿有没有撒谎瞒报，与真实的出入多大。
卫子然被问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问到他的家庭，那是他和谁都不愿意谈起的话题。
她妈连忙笑着缓解紧张气氛，给卫子然夹菜，说点天气的话题打岔，随后又说：“这当导游也是挺有意思的啊，挣的钱虽然不多，不过可以到处去玩，就是天天在外边什么人都接触啊，是吧？”
韩晓旭连忙说：“不是当导游，是一个互联网创业项目，这是他的梦想，和传统的旅行社不一样，是创新的项目。”说着，跑过去打开电脑，想让她妈看。
她妈说：“旭旭，你先别插话，你爸还和他有话说呢。”
他爸说：“你知道，我和她妈都是从事教育事业的，这份工作虽然受人尊重，可是收入并不高，我们自己苦点无所谓，这么多年培养她，就是希望她能过的比我们好。”
他爸爸直接忽略过卫子然提到的创业项目。
卫子然连忙打断他：“我一定会让晓旭过的好！我现在还在做一个外卖的项目，也是挺挣钱的。”他有些慌不择言了。
她妈笑了一下，说：“我们也不是那种特别势力的人。作为长辈和你说几句，你现在还没毕业，最好能学点专业技能。年轻人，应该踏踏实实找个稳定工作，送外卖能挣几个钱，还有那个旅游网站，能不能挣钱还是未知数，没有稳定的收入，怎么生活呢？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看看，最近的房价一天一个价。我们也是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生活的幸福安稳。”
她爸插了一句话说：“晓旭这些天跟我们说想和你一起去上海创业，我们培养晓旭上重点大学，是希望她毕业后能留在我们身边，找一份受人尊重的稳定工作，这种前途未卜的生活怎么能幸福呢？你们也不能光指着我们做父母的啊，你们啊，都太天真了。”
他爸接着说：“你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听晓旭说，你的家庭…”
卫子然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往往越想好好表现，越是最容易出错，一点自信都没有了。当询问到他的家庭时，他爸的情况时，更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妈笑着说：“他爸你看，这就是典型的忙事业不负责任的家长，也疏忽对孩子的管教。”转过头笑眯眯问卫子然：“你爸是不是在外边有另外的家庭了，你说说这事儿…”
他爸说：“这种家庭情况，双方家长都不好见面的。”
她妈说：“你看人家周姨的儿子，就是家长负责任，教育的好，懂礼貌，和大人说话也特别有规矩，人家现在在银行工作，收入又高，工作又稳定，这不，自己买了一辆马自达，我特别喜欢那孩子。”
卫子然一直低着头，被问得支支吾吾，无地自容。听到他们评论自己的父亲，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大声的告诉他们，他爱着他们的女儿，愿意用一生去照顾他，可是就这个问题，他们一直没问，仿佛也不关心。
他曾经是无比傲气，在此刻，却变得自卑了。
“叔叔阿姨，我会好好爱她的！”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她妈冷冷道：“你拿什么爱她？你能给她优越的生活和幸福的未来吗？这个爱字未免太轻率了。”
她爸立即打圆场：“小卫啊，你阿姨的话也许有点重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们现在还没有真正步入社会，不知道生活的艰辛。听说你父亲的事还没有定论，我们只想让旭旭过安稳的生活，我觉得你们并不适合在一起。”
卫子然微微起身，仍然低着头，眼里全是泪水，他小声说：“对不起，叔叔阿姨，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走了。你们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