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三,是传统的“小年”。在我的家乡,则是敬灶神的日子。
我的家乡,位于秦巴山地南麓的一个小镇上,群山环抱中,小镇依河而建,一条国道穿镇而过。从小,我就在爷爷奶奶的耳濡目染中知道,山有山神,河有河神,树有树神,花有花神,还有什么土地神、粮食神、门神、灶神、天地神……
生活在这里的人,一年到头不知道要敬多少神。尤其是进入腊月,岁末祭祀,要敬的神更是不少,首当其冲的,便是这“灶神老爷”。
前两天,邻居阿姨来串门,说起准备敬灶神的贡品,我便问道:“这灶神到底要怎么敬啊?香蜡纸烛烧一烧,再点一盏油灯?感觉到了我们这一辈,都不会敬灶神老爷了。再说我连厨房都没有,哪里来的灶神老爷!”
爸爸白了我一眼,说:“乱讲话,呸呸呸!每家都有灶神老爷,等你有了自己的家,开火做饭了,就该敬灶神老爷了,到时就知道怎么做了。”
这几年,我越来越发现,不只是敬灶神这种祭祀的习俗,还有很多传统的风俗习惯,到我们这一辈,都越来越淡漠了。
而这种习俗传承的断裂和消失,不止存在于汉族,更存在于其他的民族中,青年作家张云在他的新书《白驯鹿的九叉犄角》中,就讲述了这样一个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冲突故事。
青年作家张云曾供职于某著名杂志社,由于职业关系,他得以接触到不少边缘人群,积累了丰富的写作素材,后转行做编剧,善于用温情的笔触和敏锐的洞察力表达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白驯鹿的九叉犄角》是其“动物三部曲”的第二部。(第一部讲述的是“鲸鱼”的故事)
拿到这本书,我就被它的封面吸引住了。和第一部类似,这一部的封面也是采用了几何插画的风格,共有红、白、蓝、粉四种颜色,茫茫雪原上,一头驯鹿昂首挺立,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雪花,遥远的天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照着荒原上一顶孤独的撮罗子。整个封面以粉为底色,让人倍感温暖,又杂以红黑相间的杉林,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提到驯鹿,我们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圣诞老人,他的雪橇就是用驯鹿来拉的。其实,在寒冷而神秘的大兴安岭,曾生活着我国唯一的一个饲养驯鹿的民族——鄂温克族,“鄂温克”的意思就是“住在大山林中的人们”。
鄂温克人以狩猎为生,无论男女老少都非常喜爱驯鹿,他们也被称为“使鹿人”。千百年来,鄂温克人在大兴安广阔的森林中游牧、迁徙、繁衍,逐水草而居,信仰天地和万物。
随着历史的发展,现代文明的触角也蔓延到这片苍茫古老的山林。为了保护自然环境和山林资源,在政府的主张下,不少鄂温克人走出山林、交出了猎枪,在草原和河谷平原定居,变得与寻常城镇居民无异。
然而,部落里的大萨满穆鲁一家,却拒绝下山,仍然留在森林中,住着传统的撮罗子,饲养驯鹿,以打猎为生,以列巴为食。
穆鲁是“使鹿人”最后一位大萨满,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三年前死于盗猎者的枪下,穆鲁为给大儿子报仇,也被盗猎者的猎枪打中;小儿子进森林寻找丢失的驯鹿却误踩了盗猎者的兽夹,最终死于熊掌下;二儿子为给兄弟复仇孤身入森林猎熊,最终与熊同归于尽。
作为“使鹿人”的最后一位萨满,穆鲁决心以生命和献血为族人赎罪。他将儿媳和幼孙送到山下,放走了饲养的所有驯鹿,灭掉了撮罗子里几代人都不曾灭过的篝火。
在“使鹿人”的传统中,自杀是不被允许的,除非用枪。而穆鲁的枪早已被收缴,正当他为枪发愁时,一个随身带枪、亡命天涯的男人闯进了他的撮罗子。于是,穆鲁和这个男人达成了一个协议,在寒冷而静谧的森林中,展开了一段惊险而又温暖的旅程。
故事的结尾,穆鲁死在了“使鹿人”的圣地,与他终身信奉的神灵和祖先在一起。随着穆鲁的死去,“使鹿人”的传统也逐渐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如今,在大兴安茂密广阔的森林中,再也听不到“使鹿人”召唤驯鹿时吹响的鹿哨和敲响桦皮桶的声音了。
不知道,此时此刻,还有多少传统正走在消亡的路上?难道这就是文明发展的必然代价吗?
确实,因为现代文明的发展,森林遭到大肆砍伐,自然环境严重被破坏,国家才禁止伐木和盗猎,使鹿人不得不交出枪械,结束游牧生活,下山定居。下山后的使鹿人如同离开森林的驯鹿一样,失去了灵魂和生机,无所事事的使鹿人只得整日酗酒斗殴。同时,盗猎盗伐的巨大经济效益也使得一帮利益熏心的人铤而走险,最终和热爱森林和驯鹿的使鹿人爆发了冲突,酿成了惨案。
然而,文明又确确实实给使鹿人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医学的进步提高了他们的平均寿命和新生儿的存活率;现代科技给他们提供了便利的交通,改善了生活质量;警察的入驻也能够帮助他们更好地维持社会治安,给普通人提供保护……
也许,真正造成“使鹿人”传统消亡的,不是别人,正是“使鹿人”自己。下山后的“使鹿人”,忘记了自己的祖宗和信仰,进而迷失在现代社会的滚滚洪流中;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森林和河流后,使鹿人的打猎技能再无用武之地,更无法在现代社会谋生;外来人口的大量涌入,又进一步冲击着使鹿人原本的价值观。
都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守住自己的初心,坚定自己的追求,最终抵达梦想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