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听着李明珍娓娓地叙述，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李明珍说完后，见女儿流泪，不知不觉自己的泪也流了下来。

        “妈，这个女孩不会是我吧？”秋雁泪眼涟涟地看着李明珍，希望妈妈告诉她——她不是那个女孩！

      李明珍伸手去擦女儿脸上的泪花，慈爱地望着秋雁“你说呢？”

        秋雁知道，她问这话是多余。上次从外婆家回来，她就觉得妈妈有点不正常，她猜想妈妈一定有什么事想跟她说，但又欲言又止。今天妈妈终于一吐为快，但秋雁千想万想，也未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她的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脑袋“嗡嗡”地响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脑海“我从哪里来的？我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呐喊。她无力地闭上眼睛，但眼泪却肆无忌惮地汹涌而出。

      “雁儿，雁儿，你没事吧？”李明珍见女儿泪流不止，有点慌神。

        “我没事！妈，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了，请您让我休息好吗？”秋雁的眼睛依然闭着，她喃喃地乞求着李明珍。

        李明珍看着秋雁，只见女儿的脸色有点苍白，毕竟女儿坐了一天的车，所以此刻她就后悔自己太性急------不该今晚告诉女儿,看来后面的话是无法说下去了。

        “那好，你睡吧！”李明珍一语双关地说：“妈妈虽然告诉你这些事，但这个家永远是你家，我和你哥永远都是疼你爱你的亲人！”李明珍下了床，替秋雁掖了掖被子，并随手关上了灯，悄悄的无奈地走出了女儿的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秋雁置身于这小小的，温暖的空间，却仿佛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原野。原野里一片寂寞且漆黑一团，秋雁一个人在艰难地爬行，她的心中想找个人作伴，也想找一点光明。她努力着，但却一无所获，正当她快绝望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傻丫头，我来了！”——是洋洋。

      “洋洋，快来救我！”秋雁拼命的大声喊道，并向洋洋奔了过去。

      洋洋张开双臂正准备迎接秋雁，突然妈妈李明珍也来了。妈妈看见洋洋后，原本慈祥的面孔一下子变得可怕起来。

        “秋雁是我家的孩子，永远都是我家的，我不许你把她带走！”

        “不，阿姨！我和秋雁是真心相爱的，我会好好地爱护她一辈子！”洋洋极力辩解。

      “哈哈，你的爱能和我这十九年的心血相比吗？”

        “阿姨，这是两码事！您听我说·······”

        “年轻人，你走吧，你走吧！”妈妈的面孔变得那么狰狞，洋洋吓得掉头就跑。

    “洋洋，你别丢下我！”秋雁一急，醒了——原来是她做了一场恶梦。

      她摸摸全身都是汗，想想梦中的场景，再想想妈妈刚才说的话，不知不觉，秋雁的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

          整夜，秋雁就是这样哭累了睡，睡醒了又哭。她不知为什么今晚总是做噩梦：一会儿梦见她一个人在茫茫沙漠找水喝；一会儿梦见她被一张大网罩住了。

          是啊，她怎么能不伤心，这个家养育了她十九个春秋，虽然家里有过不幸，但妈妈从来没有因此而迁怒于她。妈妈一如既往的爱护着她和哥哥，用她那单薄的肩膀，挑起了家里能担得动和担不动的一切重担。但就在一夜间，秋雁觉得似乎一切都变了，这个原本属于她的家，突然之间没有了温馨的感觉，她觉得有种危机在向她靠近。

        当秋雁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后，无论如何她也睡不着了，她打开灯，穿衣下床，来到了写字台前……

          第二天早晨，李明珍烧好早饭，做了好多家务后，仍然不见秋雁出来，于是就来到秋雁的房门前，她有点胆怯地敲了敲门。

        “雁儿，雁儿，该起来吃早饭了！”可过了好一会都没人应。李明珍心想：“这丫头睡得这么沉？”于是用手推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但床上没见秋雁，房里也没有。

        “雁儿，雁儿！这孩子跑哪去了？”李明珍慌里慌张地喊着女儿。

      “妈，怎么啦？”儿子余明听到李明珍的喊叫，拄着拐杖过来了。

        “你妹妹不见了，我还以为她在睡懒觉！”李明珍哭了起来。

        “妈你别急，说不定妹妹上厕所去了。”余明安慰着妈妈，慢慢地来到房间，他一眼就看见写字台上放着写了字的信纸，就拿了起来。只见信纸上写道：

亲爱的妈妈:

      女儿在这先谢谢您当年收留了我，不然我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再谢谢您这十九年的养育之恩！ 妈妈，谢谢您昨晚告诉了我的身世，其实您还有话我没让您说，但我能猜到您想说什么。

      妈妈，您还记得吗？那年我读三年级，不记得因为什么我和小伙伴刘英吵架，刘英吵不过我，就说我是别人不要的孩子，我回家问您：“妈妈，刘英说我是别人不要的孩子，而是被你捡来的，这是真的吗？”一向没见您和谁吵过架，但那次却拉着我跑到刘英家，去骂刘英的家人不好好管教孩子，让孩子胡说八道。从那以后，我再没听过别人敢说我不是你的女儿了……

        妈妈，这十九年来您对我付出的爱是无私的，却并不指望有所回报是吗？

      但现在，这个守了多年的秘密，您却亲口告诉了我，您的意思我能不明白吗？

      我知道，其实上次我回来时，您就想跟我说。我回到厂后，脑子里总在想您要对我说什么？看着您衰老了，我的心里也不好受，所以在厂里我拼命干活，好多拿工资来减轻您的一点点经济负担。我只有这么大的能力，也挣不了大钱，但我尽力了。其实厂里放假已有好几天了，我没及时回来，不知为什么，这次我在心里害怕回家。

        妈妈，“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恐怕下辈子也还不起。但我今生能够回报的，绝不是您想要的那种方式，您永远是我妈妈，哥哥也永远是我哥哥。即使您将来老了不能动，哥哥也真的找不到对象，我也不会弃你们而不顾。 妈妈，我的大脑现在很乱，想静一静，所以我决定到厂里去过年，抽屉里有八千元钱，是我今年的全部存款，请您收起来。您不认识字，就让哥哥读给你听。

哥哥：

      我也顺便和你说几句。妹妹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好哥哥，你学手艺自食其力就是明证，在我眼里，你并不比任何健全人差。但我对你的爱，永远只能是兄妹之间的爱。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我都不会怪你和妈妈，正如妈妈所说——这个家永远是我家，你们永远是我的亲人——除非你们不再认我，赶我走。我现在的思绪很乱，但你们也别担心，我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我是个弃婴——这个事实。过一段时间，等我想开了，心情好时再写信或打电话给你们。

秋雁即日致上

        一切都再明白不过，余明看完信，转身对着妈妈。

          “妈，您真老糊涂了！您这么做，不是把妹妹推向绝境吗？快过年了，她现在一个人在外，若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明子，没那么严重吧？”李明珍脸色苍白地望着儿子，希望儿子能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没事！”余明看到妈妈那惊恐的眼神，才想起妈妈是不能再受惊吓了。

        余明虽然是个残疾人，但他的脑子并不笨。他知道妈妈瞒着她，去和妹妹说这事的目的。因为他如果知道，是不可能答应妈妈这么做。

      这么多年来，他的个人问题一直困扰着妈妈， 他自己倒觉得无所谓，因为他认为人世间的姻缘是可遇不可求的 。正常的男人找不到老婆也大有人在，何况自己是残疾人，所以，余明对爱情是心如止水 。但他对妹妹的爱是不掺假的 兄妹之间的爱，从妹妹到他家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内心对自己说：“你是个男子汉，以后应该处处保护着妹妹。”妹妹一点一点地长大，余明很有做哥哥的风范，从来不欺负她，也从不和妹妹抢任何东西。后来，爸爸去了，自己伤了，整个家死气沉沉。但只要妹妹来家，家里就有点生气。妹妹为他从学校借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张海迪的故事》等一系列具有顽强生命力与斗志的励志书籍，他从这些故事中得到启迪，从而使自己逐渐“站”了起来 ，重新树立了人生的目标与信念。自己虽然少了一截腿，但却有一双手和一个健全的大脑 。妈妈老了，自己作为一个二十六岁的青年，也是一个男子汉，不能再沉默不语，应该全权的来掌管这个家了，好让妈妈休息休息……

      理了理思绪后，余明果断地对妈妈说：“妈，你去喊上大伯，让他陪你到镇上汽车站去，说不定到上海的那班长途汽车还没开走；我到李加海的小店等着，你们有什么消息马上打电话给我！”

      李明珍见儿子说得有理，没顾上吃早饭，就邀上余明的大伯匆匆地走了。

      余明认为这样的安排很合理，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