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商君创立军攻爵制度以来,秦国的将领们就迎来了他们的辉煌时刻。即使在廷议中,将领们的意见也逐渐得到秦王的重视。恰如此次伐蜀,就是都尉司马错在与相国张仪的御前争议中得到了秦王陛下的支持 的结果。
领军出征,是秦国每个将领的愿望。特别是像这次必胜的伐蜀之战,谁能被任命为领军将领,几乎就等于获得了大量军功,回到咸阳后,封官进爵是肯定少不了的。
但此时的都尉墨獾明显没有秦国将领们想象的那样高兴。
原本给提出伐蜀的司马错将军做个副将,墨獾是十分情愿的。只是不知为何,相国张仪突然在出征前变成了伐蜀秦军的领军大将,墨獾这个副将的分量就大打折扣了。
更让墨獾愤愤不平的是张仪并没有在伐蜀的战争中发挥任何作用,行军打仗的一切事务都是在司马错将军的安排下进行地有条不紊。张仪只是在战斗结束后,才出面接收战利品。毫无疑问,班师回朝后,张仪得到的封赏会是最多的,还不包括他接收战利品时中饱私囊的那一大部分。
两颗最值钱的头颅,蜀王杜芦给了相国张仪,巴王姬协又是司马错将军亲手杀死的。好在最值钱的俩柄剑中,还有一柄鱼腹在沿江向东流亡。这是墨獾此次随军出征最后获取战功的机会。
所以在秦军攻下江州城的次日,墨獾就率领五万秦军沿扬子江东下。
应该是自入蜀以来秦军的进军都一帆风顺的缘故,无论是顺江东进的墨獾还是在江州稍作休整准备进军江油地区夷族的司马错都没想到进攻巴国的十万秦军只有三万活着回到芙蓉城。
为了追求进军速度,墨獾没有选择水陆并进,而是全军乘船,乘着扬子江的水势快速东进。
秦军到达能看到涪陵城的扬子江水面时,不可避免已经出现不少战损,全是沿江两岸小股巴军不间息的袭扰造成的。如果墨獾是水陆并进的话,这种战损自然要比现在少得多,但秦军也别想仅仅两日就能看到涪陵城。
涪陵城的守卫情况和墨獾事先料想的差不太多。比江州更低矮的城墙;少数几个沿江哨塔孤单而稀疏地立在江边;那勉强称得上是水寨的方寸之地不到江州城水寨的四分之一大小。
城墙上的旗帜既不是巴国的白虎王旗,也不是江州城中巴国百姓口中的杨字将旗。隔着轻薄的江雾,墨獾依稀能看见那几个稀稀落落的巴国士兵的脸上强装镇定的神情。
墨獾有些失望,鱼腹剑肯定是不会在这座江边小城中。
虎父鼠子,是此刻墨獾对巴王父子的评价。想来传闻中的巴国王太子殿下已经逃到更下游的白帝城中去了,而传闻中的巴国大将军杨秀应该也还在乌江上游的山林中养老。
按照司马错将军的战略,此次伐蜀的主要目标是占据巴蜀两国的主要城市。眼前的涪陵虽小,却也是巴国五座主要城市之一。所以墨獾必须在攻下涪陵之后,才能继续顺江而下去取鱼腹剑。
好在这座和江州同样处在两江交汇之地的小城,易攻难守。
那临江而建的第一道低矮城墙,甚至只用直接驾船靠岸就能让士兵们两两配合而爬上去。而它后面的那座不知道是作何作用的内城城墙虽高,却实在太小,几轮攻势之后,城中的守军就会力竭而亡。
战事的进程确如墨獾料想的那样,秦军战船在受到数百只稀疏的箭雨后就纷纷靠近岸边。只是涪陵城所在的这片江岸实在停不下五万秦军的战船,先头的数千秦军很快就攻占了外城并立即向内城发起冲锋。后续秦军只得将船停在靠岸船只的后面,利用靠岸船只作为跳板缓缓向岸上移动。
等到墨獾站在涪陵外城城墙之上时,城外的江面上已经船连船形成了一片高低错落摇摇晃晃的“陆地”,3万多名秦军再这片“陆地”上缓缓向岸边移动。
墨獾还没来得及听到第一波进攻内城的五百秦军被涪陵内城上异乎寻常的密集箭雨全部射死在墙下的战报之时,就和所有秦军士兵一起听到了那滔天洪水滚滚而来的巨响。
洪水是从扬子江的另一直流乌江突然袭来的,百尺高的巨浪裹挟着大量合抱大木袭向秦军战船。只一瞬间,秦军战船和还在战船上的近四万秦军就变成了碎木块和断肢残躯随着扬子江水向下游流动。
那一刻,江水陡然成为血色。据说,数日后下游两千里的楚国郢都还有渔民发现江水中有丝丝血色。
而墨獾和已经越过涪陵外城城墙的那不到一万的秦军在洪水过后才迎来他们的噩梦。
洪水后幸免于难的秦军被巴国战船、涪陵内城和突然堵住城西江边道路的巴国重骑兵给死死困住。
四周密集的箭雨不断夺走秦军士兵的生命。
日暮时分,连墨獾在内的所有秦军均身中数箭而亡,没有一人有机会看到当天照应江面的血色残阳。
涪陵城的内外城墙之间一日就涨满三次高的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