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比说更重要
——兴业慈善项目运营官潘帅说
参加了三次兴业慈善的活动,认识了一个有“不同味道”的女生,她叫潘帅。我看到她在做事,我觉得我看到了一个很真实很接地气的人,基于对公益和慈善的不了解,我提出跟她做一点问答式的采访,来了解她,或许也可以让跟多的人了解她的工作和她所在的慈善这个领域。读故事总是容易的,就先从她的故事问起吧!
上图是潘帅,从她的微信截图过来的
问:你是如何走入公益这个领域的?
答:我全职做公益的转折点在大学。大学我的专业是新闻,和公益不太有联系。大三的时候我接触到学校的社团,开始接触公益类项目和组织,做一些公益和募捐,做乡村公益图书馆和其他一些项目。这样坚持做下来两年,而且是在大三大四课业非常忙的时候,很辛苦。我们做的是正儿八经的社团,不是玩玩就算了,要考虑很多实际问题,例如经费,书从哪里来,爱心超市如何去运营等等。那时候的我又黑又瘦,满脸痘痘。当时(距现在十多年以前)接触到学校的一个师兄,他组建了一个团队,做乡村调研,他们做了一个阅读项目。他是研究生,博士就要毕业,非常有能力,为了全职做这件事情就放弃了学业,而且他这样的人可以找到非常好的工作。那时候他需要一些人来一起做公益,我们就去帮忙。所以我们是因为他这样的一个榜样,去做这件事情。
在期间有几个月的时间我有去接触一些商业的机构,做一些短期的工作,当时工作的团队对我非常支持,但是在接触的过程中发现我做的事情没什么意义,我在工作岗位上感受不到工作对社会的价值,我感受不到热情燃烧的感觉。所以很快地,毕业后我就到甘肃的一所孤儿学校去做藏区的老师,是我个人联系后过去的支教工作,是和我们团队的张老师一起去那里的一所学校,那里的老师,和孩子的眼睛,都会让你觉得有能力就帮一帮他们。所以在毕业后我就想到了那所学校,可以去那里,帮助这所学校做点事情。那所学校孩子基本不会说汉语。我在那里呆了一年多的时间,和老师学生同吃同住。那段经历对我是很大的磨练,也发现自己很多局限。大学时做公益,不用考虑太多,有热情就可以做了,这一年多发现我对教育,对孩子是不了解的。我是自己过去的,没有背后的团队支持我,当时也没有整合资源的能力,所以虽然有帮到他们,但是没有发挥一个外来人应该有的作用。而且实际上在那里我也做了一些不好的示范,你好像想要对他们好,现在回过头来看是不对的。回顾那一年,我不想把它美化到那一年做的有多么精彩,而是那段经历让我觉得我需要更多的学习,需要到一个专业的机构。而且当时我家人也比较反对,几个月我就瘦了二十斤。当时也是年轻冲动吧!那时候藏区也很不安全。
那段经历完了之后到了一个香港的助学机构,在云南设了一个办事处,我到那里是做一个教育助学类的项目。做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在那样的一个平台,开始接触一些公益机构的理念,怎么样去运作一个项目,怎么样和一个受助对象建立联系。也走了非常多的地方,云南,四川,甘肃,重庆,很多很穷的地方。能看到很多不同地方的学校,看到各地不同的教育生态。我在那里跟进教师培训的项目,也有机会到优秀的城市,北上广这样的地方去看比较先进的教育是怎么做的。后来因为家庭的变故回到了福州。正好兴业慈善有招人,也是我前面提到的师兄,他推荐我过来。
问:从你做公益以来,你对公益的看法有没有一些改变?
答: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做公益是热情,爱心。后来发现爱心是很重要,但是公益要做的长,做的久,专业的工作方式和团队非常重要。这是我这几年认识上的一个变化。
前几年看到一个资助活动,让孩子一排坐在现场,列出家庭情况,哎,资助人看到,不错,就会给他资助。你不能说资助人没有爱心,没有热情,他有,但是这个方式真的对孩子好吗?你可能给到他钱,可以一时改善他们的家庭环境,但是实际上对这个孩子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比如我们做一些个人资助的事,可能给一次,可能他这个月的生活更好了,但是他没有掌握怎么样更好地理财,更好地去用这个钱,去提升他自己应对社会的能力,可能这个孩子后面的路也不太好走。所以早几年我们可能更关注“我要去做”“我要去表达”这样的一个状态,这几年可能关注“怎么样做是更好的”。
上图是彩虹生命教育的廖杏娥老师,来自杏花村的嫦娥
问:请你介绍一下你现在所做的事情。
答:现在我所在的机构和之前的经历有很多相似,也有很大的不同。之前我的角色更多地是一线工作人员,我是直接对接服务对象的。我的合作伙伴就是我的服务对象,我要跟他们有很多接触,把上面接触到的想法和资源落实下去。现在我是在这个基金会的平台,它有很多事情不会对接到服务对象,很多是我们要找合作伙伴,找服务机构。因为基金会和我之前所在的机构不同的是,基金会资金的量会更足。有购买也有合作。基金会是一个更大平台,可以支持很优秀的公益想法去落地。我们会发现很好的项目,需要资金,需要另外的更大的平台支持。
现在像我们机构是聚焦在儿童。我们主要关注的是孩子的心智这方面,通过家庭,学校和社区三部分,通过改善这三部分的体系和资源,帮助孩子们改善成长环境。一个叫新视野,是给到乡村的教育项目。我们碰到学校,不会做硬件方面的改善,更多地做的是软件。很多学校可能还是应试为主,教育部要求落实的素质教育,但是因为大环境,学校很难去做,还是要盯着分数,这里年许多校长老师都有教育的情结,愿意去做素质教育,碰到这样的老师,我们就会支持他们,把新的教育理念,不同的工作方式、工作方法带到学校里去,拓展他们的视野,让他们带到课堂里,让孩子们有不一样的课堂,让孩子们喜欢学习。
包括阅读,因为阅读是所有教育的基础,我们有链接很多阅读的项目进去,希望一个点一个点去改变,希望改变一线教育工作人员的理念,改善他们的教育方法。在这个过程中,不能一下子全部看到效果,我们就这样一点一点做。
第二块是兴未来,主要以社区和家庭入手,借用社会工作的手法给到孩子具体的服务。首先我们在社区建立一个儿童发展中心,给孩子一个有趣的空间,让我们有一个社区工作的平台,让孩子们认识到这样的一个项目,在这个平台里面,我们会注入不同的内容,有专职的社工去运作这个儿童发展中心,根据中心能辐射到的孩子,根据他们的需求来设计他们的项目,例如这一年里要做什么项目,要关注孩子的哪些需求。现在我们主要做的还是打工子弟,打工子弟在城市融入、家庭照顾、经济资源等会遇到一些问题,社工们会通过链接不同的资源来改善他们的成长环境。社工在做的过程中,还要链接学校,链接家庭,让学校、家长一起参与到改善他们的工作中来。我们的领航员项目是想把优秀的普世性的课程带到孩子们的身边,过程中会发现孩子们有一些个性化的需求,就可以反馈到我们的社工中心来,再由专职的社工提供专门的服务。现在上课的功能是完善的,能给到关注和陪伴,带给他们很好的课程,第三能和社工的工作紧密结合,这是我们社区儿童发展中心的重要补充,也是我们链接社会和孩子很重要的一环。
问:听起来对社工的要求不低啊!
答:是,社工的作用可能比我还大。现在社工很年轻,处理事情会有很多困难,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太年轻,所以我们不做这件事情。比如我们基金会在社工服务的角色是支持社工发展的一个角色,也是支持项目发展的角色。
问:听起来对社工的定位很清晰,让社工去孵化一些项目。
答:对。我们基金会也是这两年比较清晰。基金会是一个公司,是由兴业证券发起的。对我们来说有好处也有不好,好的地方是我们很认同公司的理念,公司董事长是顶住很大的压力把这个基金会做起来,因为很多公司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事,每年可以捐点钱,做点公益,就可以把报导写的很好了。但是我们公司出资,还捐了三个人去做这件事情。这真的是很诚心要把这件事情做好,也是发挥我们公司的优势。另外因为有公司在,兴业证券每年会捐赠不超过1%净利润的基金量,也一直有鼓励员工参与志愿服务的办法。所以对我们来说,好的地方是我们可以从那里拿到很多企业和个人的捐赠和资金支持,也有商业上很有能力的人成为我们的理事,给我们不同的想法。不好的是有些人觉得我们有商业背景,会开始质疑,尤其前两年郭美美事件,有人会有些戒备。
问:没听到你提生命教育和绘本。
答:我们的项目很多。生命教育可以有很大的作用,但是现阶段它还不是最主要的。生命教育是我们前年开始接触的,一直在等一个时机,还需要理事会的讨论。需要考虑做了之后两年,三年后都需要坚持下去。现阶段这个项目从志愿者、孩子和学校都对这个项目和课程很认可。也有很多人觉得很辛苦。我们会跟大家说这个是占一个名额,两年内需要上课,参加培训和督导,很多人会有自己的工作,需要照顾家庭,要兼顾这样的志愿服务会觉得很辛苦,可是到现在为止退出的没几个,我被大家感动了。大家真的看到自己和孩子的改变,给到大家一个鼓舞。可能大家想退出的时候看到一两个变化就又坚持下去了。对我们来说,我们很希望找到不同的支持,一能坚持,二能够发扬,吸引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行业。我们做这么多事情就是希望把好的东西带给更多的孩子。绘本是里面很重要的工具。
问:基金会是怎样的架构,你在里面又是怎样的位置呢?
基金会有理事会,理事长和理事,开始是兴业证券的领导层,现在兴业证券是非公司的领导层,是关注教育事业的。理事会下面是秘书处,负责整体运作。秘书处里有秘书长,卢总,秘书处下面有分项目部,捐赠服务部,我是在项目部,兼任宣传部的工作。每年我们会把工作计划提交理事会讨论通过,再去落实工作计划。
问:感觉你们工作的人很少,还可以做很大的活动。
答:确实人少。最开始就只有三个人,也是大家相互兼任职责。现在四个人,两个在捐赠部,两个在项目部。
问:开始我希望你给新加入你们项目的伙伴一些建议,现在我觉得你们的计划都很完善,只要跟着你们去做就好了。
答:加入进来的话做服务我们会做志愿者培训。我们对志愿者基本的要求是爱心、热情。前段时间总结出来,需要爱心、同理心、责任心。有这三心,给志愿者简单的方法就好了。如果做生命领航员,要求就更高,一定要接受很复杂的培训和集体备课等,需要很多时间,但如果是个别的活动,做一些后勤,可能不需要太多的东西。
问:我上次去参加备课,感觉很慢。
答:你的感觉没错,确实是慢的。我现在也挺矛盾的,这些志愿者的水平参差不齐,有工作经验和教育经验,对课程的理解会好一些,但是有另外一些人,可能会慢一些。一开始我碰到这样的,我会去想是不是我直接去组织就好了,组织的时候流程会更清晰,后来我想一个我的时间也不够,第二类似这样的组织我们希望大家可以自己组织起来,凝聚起来。凝聚起来之后在关键的节点我们可以给大家推动,一个集体可以走的更远。
你上次去的是洪塘小学的备课。上个学期我们有建议集体备课,但是没有强硬要求,上个学期的团队长没有太多精力,第二次培训的时候其他团队分享他们是怎么做的,然后他们发现集体备课有帮助,在这个时候我就烧一把火,那就赶紧去做。开始他们对团队长有一些意见,后来我就鼓励其中的一个老师,就把集体备课抓起来了,事情就慢慢走下去了。服务更顺,也没听到那么都的抱怨了。
我也在反思,如果我有更多精力投入,这个项目会发展更快。
这个项目第一年可能有些松散,慢慢会形成。几个重要的元素在可以先开始,慢慢积累,每次都比上一次做的更好。
问:很少看你做宣传,你不是学新闻出身吗?
答:所以我没有去做新闻啊!那时候我发现很多事情只有3,要说成6或者7,我很怕这样。接下来我们也会做一些宣传,让更多人知道。
问:能说一下具体的公益项目运作吗?
以云南的项目为例,确定要给一个职业高中捐赠教学仿真软件。对很多机构来说,给钱就完了,但实际上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到现在确定下来,经历了很多波折,例如,这个职高到底要什么,我们到底可以给什么,需要好几次去确认双方的想法。
问:为什么确定需求这么困难?
因为很多时候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包括教育局,他说不出来,像是彝良的教育局,他开始给我们提出来的需求是“老师们要走出去看看”,给我们提的方案是几百个上千个老师一起出去看看,我们做事的方式不是你说你要什么我们给你就好了,更多的是要由他们去发现他们真实的需求,他们提出来用什么方式去达到这个目标,这样是最好的。当时我们就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个目标?”最后发现老师们是真的想要出去,但是他们没有想好出去后回来是真的能带回来。不是说他们不懂得怎么想,而是不想想,他们就像去开眼界。出去一次也是有好处的,会很多感动,老师会感受到社会对他的关注,但是对我们来说,他出去能把东西带回来,落实在课堂里面,才是我们想要的。因为不同的服务对象,不同的机构抓的重点不一样。
后来发现他们老师包括教育系统的理念需要转变,尤其是教育局和校长,他们的理念转变了,老师才能跟着转变。老师的话需要理念和技术。除了理念,他们物资也缺乏,包括围墙、操场等硬件。软件就是师资,老师的想法很重要。我们后面希望通过阅读在理念上给到他们改善,直接给孩子们学习环境的变化。通过阅读打开他们一扇大门看世界,然后再植入一些教育理念,而且阅读是普及性的,可以覆盖到任何的老师。这个是我们项目的基础。
在这之外,我们做一个梦想中心,给乡镇的学校建立一个梦想教室,带一个培训和老师进去,是倾向老师理念的冲击,给老师开阔视野的机会。阅读更多是技术,梦想中心是理念,两者结合先激起一些浪花,当老师有一些想法,我们会支持他们落实到课堂上。我们会不断和合作方、教育部门、学校跟进,持续发掘它们的需求。
问:阅读项目怎么做?是派老师去讲绘本吗?
答:低阶是绘本,高阶是文字书。我们的专家老师会先给那里的老师讲,为什么要做阅读,做阅读对孩子有什么好处。先把火苗点起来,再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把书给到你们了,每个班级都有最适合这个年龄层的图书配置了,要如何激发孩子的兴趣?前面两三个月孩子会去翻看,但是孩子不一定真的知道怎么看,可能只是翻过去就没了。这时候需要老师去引导孩子去看书,教他们如何去运用,包括创造好的环境,我们会培训他们的老师如何上好阅读课、创造阅读环境、每天给孩子留一些阅读时间等等。这些看起来有的很小的事情是一些很好的方法。
问:梦想中心是什么?
是在一所学校里打造一间非常漂亮、多元活泼的教室,有多媒体甚至IPAD,软件方面是有梦想课程,是参与式和项目式的学习。对于乡村的孩子来说,没有这个梦想教室,他可能一辈子都是填鸭式的学习。梦想课程里面有生命教育,例如设计旅游路线,你的项目被通过我们可以资助你去旅游。类似这种可以发挥他们的主动性,和多元智能的内容。这个项目是很大的平台,老师可以收到创新理念的冲击,有这些冲击,老师可以掌握到不同的上课方式,可以带到自己的课堂中做。
接下来我们会到社区去做兴未来的项目,就是去村子里建立儿童发展中心,培训当地的人掌握儿童福利的知识,一个乡镇可能有两千多儿童是留守儿童,甚至还有上百个是没有父母爷爷奶奶,是兄长照顾或者自己照顾自己。我们会照顾,请专业的社工进去针对个性化的需求给孩子们服务,社工也可以支持本土的志愿者,甚至进入学校做性教育、安全教育的内容。我们正在准备找个项目,马上就要落地。
我们现在要聚焦,以一个区一个县作为重点,针对一个县作为一个教育生态,我们能做什么。我们和一般的公益机构不太一样,其他机构可能是专注阅读的,或者美术等,我们是平台,在整合很多资源。改善环境要一点点去做,不能一下子去颠覆或者批评旧的方法、旧的模式。教育的问题很庞大繁杂,谁都没有权利说自己的理念和方法是最好的,只有站在孩子的角度去想,去做,才可能做得更好。
【后记】和潘帅的沟通中,我对公益事业有了一定的了解,忽然发现在一个很大的平台上,人会把自己放的很低,因为要做的事太大了,必须整合各方资源,依靠团队攻坚克难。做一个平台,需要给各方一个位置,一个发挥的空间,把每个人、每个项目当作一个生命体而不是一个物件去看待。当从生命体的角度去看自己所做的事,就不会着急,会有更多的尊重和协助。我很喜欢潘帅,她的务实和理性,尊重和包容,以及毫不张扬的积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